第41章 第41章对天发誓你爱我
谢琅带着云舒月,两人一前一后,在街上转了很久。
直到夕阳西下,整座城被染成了昏暗的橙黄色。
云舒月先是扬着下巴,端着手在街上走着,走着走着,她再也端不住仪态,少了一些傲慢,会时不时踢一下路边的石子,也会时不时拎着裙子跳起来,晃动头上的步摇。
谢琅问她:“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?你刚刚不是还说,我们这里的鱼好吃得不得了。”
云舒月摇摇头:“不了,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,我不喜欢。”
谢琅垂下头,有些难过,他引以为傲的出身,还是头一回被人瞧不上。
“若你愿意留在这里,我也可以去跟大哥争一争,万一,万一争到了呢。”
话一说完,谢琅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。
没想到云舒月一点也瞧不上他说的,她捧腹笑道:“夜郎国很快便要对中原俯首称臣了,你知道吗?”
谢琅愣了愣:“我,我还真不知道。”
他看见了云舒月脸上闪过的神色,那是一种傲慢。
但她生得实在可爱,让人看见那样的神情,一点也不会生气。
“应该不会吧,我们这里被群山包围,依仗天险,大礼朝的军队攻不进来的。”
云舒月跳到一个高台上,她头顶是一株开满了杜鹃花的大树,她对谢琅摇了摇头,谢琅总是这样,在她面前装作一个小白兔的模样,实际上,谁不是人精呢。
“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,谢琅,我回京中等你,你一定要来啊。”
谢琅仰头看她,她眼眸里发着亮,他的手在后背捏成了拳,真是,真是好想把她留在这里呢。
他不是小白兔,他是大灰狼。
“天要黑了,江清辞怎么还不从宫里出来。”
她觑着眼往宫墙的屋檐上望,她要跟着江清辞一起回去,还要叫他带她一家回京,江清辞很好欺负,她说的话,他都会听,她提的要求,他都会替她达成。
而她对他也不是全无用处,她聪明,也好看,危机时懂得自保,该卖乖时又能讨得所有人的喜欢。
谢琅站在她身后,看着她的神色逐渐幽深。
他一挥手,身后蹦出来两个大汉,将云舒月一把套进了麻袋。
迷药下得很到位,云舒月挣都没挣扎一下。
他知道,人他能绑起来,但是心永远不会属于他,因为她看不上他。
这个眼高于顶的女人,野心大得不得了,明明他第一次见她时,她还穿着粗布麻衣在山上采果子。
“别动她,我亲自抬。”
谢琅弯腰将云舒月扛在肩上,装进了马车里。
一路来到郊外的一座开满蓝花楹的小院儿里。
云舒月躺在床上悠悠转醒,她是真没想到谢琅会来这一出。
她以为他们是朋友。
不,她不该这么天真,两国相交,谁也不能是谁的朋友。
她仰躺着,神色冷静,谢琅站在一旁看她。
“谢琅,我是女子,什么事情都不该把我牵扯进来。”
谢琅扯起嘴角笑起来,她真是聪明的女子,到这种时候,竟一点也没怀疑他绑她是为了留住她。
“云姑娘,我们是朋友,你走之前,再帮我个忙吧。”
云舒月眨了眨眼,道:“那我们先说好,无论如何,你不能伤害我。”
这是个极幼稚的请求,但她总是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的。
这句话,她说得无害且温顺,她愿意讨好人的时候,真是讨人喜欢得不得了。
谢琅点头:“好。”
江清辞寻过来的时候,谢琅在院子以外一里的地方见了他。
“她在你这儿。”
谢琅耸耸肩:“新婚夜过后天还没亮,你就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,现在人不见了,你找我有什么用。”
江清辞今日已经与国君说清楚了,那婚事不算数,顺道,问国君要了张新的婚书。
不过,新的婚书他暂且没打算拿出来。
“谢琅,你是不是想做太子?”
江清辞捏了捏眉心,直截了当问道。
但凡是个君王的儿子,谁不想做太子。
“若你想做,直说便是,搞这些弯弯绕绕的有什么用呢。”
谢琅背着手道:“你们大礼朝的当今圣上,当初不就是由你祖父扶上位的,我现在找你,也不算找错了人,听闻你尽得你祖父真传,拉下太子扶我上位一事,你一定也颇有本领吧。”
江清辞脸色复杂:“你绑了云舒月,就是为了这个?”
谢琅抬起下巴,挑衅般道:“怎么?大材小用了。”
江清辞摇摇头,没说话,哪个是大材,哪个是小用?
过了一会儿,他直接道:“你上头还有三个哥哥,是想怎么处理。”
就他个人而言,他是不希望要他们命的,毕竟他们江家做的都是清清白白的勾当。
但若谢琅坚持要命,他自然也可以将计谋提供给他,总之,血沾不到他身上来,夜郎国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他目光如炬,直视谢琅。
谢琅浑身颤了一下,道:“也不必怎么处理,只要我父王,心甘情愿传位给我。”
江清辞便道:“那你选了最难的方法,不过恰好,我正好擅长。”
他抬眼望向丛林深处的一个院子,谢琅忙道:“这院子不错,我送给你们了。”
“我去看看她。”
说完便抬脚朝那处院子走去,谢琅并不拦他。
两人既已将事情说好,江
清辞不会不守信。
云舒月坐在床沿上,拿扇子扇着风,江清辞抬步进来的时候,她懒懒道:“他拿我跟你交换了什么?”
江清辞道:“太子之位。”
又道:“你可真行,能被他给抓了。”
云舒月“嘿嘿”一笑:“玩儿玩儿嘛。”
她也想知道,江清辞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。
年岁逐渐长大,又到外面来见识了许多,她胆子大了不少。
江清辞从袖口掏出一张婚书,递给她:“签个字,我救你。”
云舒月瞪大眼看他:“你,你怎么这样!”
救她还需要条件的。
她接过婚书,上头整整齐齐写着云舒月和江清辞的名字,另带生辰八字。
江清辞道:“我思来想去,昨晚已经度过了洞房花烛夜,天地也拜过了,若没有个真正的名分,我心里始终不得安宁,不管你现在愿不愿意,这婚书你必须签了。”
江清辞也没别的意思,就想一切事情都办得正大光明的。
云舒月愣愣的:“可,可聘礼还未……”
一应成婚前该有的仪式都还没有的。
江清辞道:“那些东西之后回京再补,现在,这个名分我非要不可,你必须签。”
他简直是霸道得不行。
云舒月一边生气,一边拎起笔签了字。
这婚书来得简陋,虽有夜郎国国君印盖章,可还是差了好多。
她虽然想嫁给江清辞,目的虽然都是一样的,但过程还是太简陋了,她很是不满。
江清辞满意地收起婚书。
“夫人,此地甚美,你便安心在此等为夫回来。”
云舒月跺了跺脚,气鼓鼓地拽住他:“你别走!”
江清辞无奈一笑:“夫人,我早些回来。”
在他心里,两人拜了堂,又洞了房,眼下婚书在此,那便是铁打的,她是他的妻子了,比什么都正经的妻子。
他便就是这么一板一眼的一个人,从前的那些亲啊抱的所产生的无耻感,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,真是叫他神清气爽。
眼下看着正跺脚生气的小妻子,脸蛋儿气得通红,身为夫君,也是该哄一哄的。
他面色柔和下来,一把将她捞进怀里,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胸膛上。
“娘子,别生气了,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你喜欢的糕点。”
云舒月浑身哆嗦了哆嗦,想推开他,又推不动,腿一弯从他胳膊下面钻了出来。
她捂住耳朵:“不,不要。我们回去了以后,怎么向家里人解释。”
江清辞身着一袭玄色衣袍,眼眸温和:“实话实说便是。”
“可,可我们既无父母之命,也无媒妁之言。”
“可我们有国君赐婚。”
虽说大礼朝看不上夜郎国,但国君好歹是一国之君,这婚事来得,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正当。
云舒月扭捏道:“那回去以后,可不可以先不要说这件事情。”
江清辞蹙起眉头:“我是明媒正娶的你。”
云舒月又道:“你不是说,回了京,还要再补一次吗?”
她抬眼看他。
是要再补一次,这次婚礼太过简陋,江清辞想给她更好的。
但再简陋也是正经成婚,与他们从前的不“正经”关系不一样。
这婚书他拿在手里,心安。
“是要再补一次,但这次的也算。”
云舒月点头:“算,但不要让家里人知道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她没有拒绝,便是愿意嫁的,既然愿意嫁,为何不愿意让人知道。
若她现在要拒绝,他撕毁婚书便是,从此以后,两人再不谈什么情情爱爱。
云舒月气道:“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!你不要再问为什么了。”
江清辞神色黯淡了些,拿到婚书的时候,他巴不得昭告天下,云舒月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。
“好,不说。”
他走后,云舒月扭扭捏捏在床上躺下。
她小心思多,她想着,若让人知道了,江家轻视她怎么办。
江家本就不同意他们,这下生米煮成熟饭,不得不同意,江家长辈必然会对她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。
她手上的筹码还不够,必得要等到江家人求着她进门的那一天才好。
不过,这也算是一件好事,二人有正经婚书在,江家到时候回京,不管乐不乐意,她到时候再掏出婚书来,都不得不想办法帮她家脱罪。
云舒月心里想着,先保底,再争名。
这婚事,还是先保密的好。
江清辞可不知道她脑子里的小心思,满脑子只想着,他现在是有妻室的男人了,他的妻子是个极可爱的女子,又漂亮又聪明。
他真想叫所有人都知道,他与月儿,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。
当务之急,还是尽快帮谢琅把事情办了。
按照他的计划,过不了多久,夜郎国上下百姓都会开始推崇国君四子。
谢琅看着他这一招一招的,佩服得不行。
江清辞淡淡瞥了他一眼,道:“到时候来我朝参拜,记得换身好点的衣服。”
谢琅瞪他:“我这身衣服哪里不好了?”
江清辞偷笑。
谢琅急道:“不对,我什么时候要去你朝参拜了?”
云舒月独守空房了几日,谢琅的人将她照顾得很好。
给她安排了几个丫鬟照顾她。
云舒月从一开始的不习惯,到中间的习惯,再到最后的看不惯。
“谁教你这样摆放餐具的?”
那丫鬟退后两步,扑通一声跪到地上:“回夫人,我们一直是这样摆放餐具的。”
云舒月怒目道:“你们这规矩我真是看不下去,我非得好好教教你们。”
江清辞是在一个深夜回来的,事情都办好了,过两日两人便能回程。
他一走进这间院子,三五下人井井有条,院中花草竟也都打理起来了,夜里灯烛摇晃,将整座院子照得亮如白昼。
他风尘仆仆地进来,心中熨帖,真像有了家的感觉。
“月儿。”他迈大了步子,迫不及待想见自己的妻子。
推开门,云舒月倚靠在窗侧捧着书本。
他眼眸一亮,他好喜欢她,好爱她,他这又美又温柔的妻子。
云舒月皱着眉抬头,自己正看到话本最精彩的部分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江清辞止住脚步:“我,我不能来?”
云舒月反应了一会,才想起来,哦,他们现在是夫妻了。
她站起身,温柔道:“夫君回来了,我为夫君更衣。”
江清辞浑身一颤:“你,你叫我什么?”
云舒月眨眨眼,望他:“夫君啊。”
瞧她这小模样,乖得他心快化了。
愣愣张开双臂,云舒月伸手刚碰上他的手臂,他收回手:“不,我自己来吧。”
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她做这些。
云舒月挡开他的手,温柔又贴心道:“这些是我应该做的,夫君安心些。”
云舒月心里想着,做这些事情又不费劲儿,给他哄成个傻子也挺好。
一副身子张开双臂,被她伸手来回游走着,江清辞从一开始的欣喜幸福,逐渐变成了浑身燥热。
“夫人,咱们今晚该圆房了。”
他目光沉沉看她。
云舒月手抖了一下,有些吃惊,他竟会要求这个。
她扯开嘴角笑了笑,道:“不,不行。”
江清辞问她道:“怎么了?”
他今年已经二十四,她也已经二十一了,二人如今婚书在手,圆
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。
云舒月缓缓道:“圆房就会怀孕,怀孕就会生孩子,孩子,总不能生在牢城营吧。”
她抬头看他,眼珠子瞪得溜圆。
江清辞耳尖红红的,这倒是他没想过的。
他呼吸渐沉,埋到她颈间,闷声道:“夫人,那咱们便缓着些。”
云舒月被他抱了许久,久到她都快松口了。
她只是找了个借口而已,并不是真的不想与他……
孩子什么的,早些有,她家只会早些脱罪,又没坏处的。
她脸色松缓了一些,伸手掌住了他的腰带。
手指在腰带边缘上滑了滑,然后轻巧地绕了进去,勾着。
江清辞清醒得很快,他从他颈间抬起头,眼神恢复清亮:“你说得多,那咱们先睡吧。”
两人并排躺在床上,江清辞握着她的手,握得很紧,但神色如常。
“明日我再去见一面国君,然后咱们就回黔州,此行就咱们两个人,若你想带几个丫鬟路上照顾起居,也可以。”
云舒月道:“那我明日再去见一面苏樱。”
“好。”
第二日,夫妻二人又是各奔各的方向。
苏樱端坐在太子府正堂,她虽只是个侧妃,但太子没有正妃,现在这府里是她说了算。
云舒月端详了她许久,苏樱还是那般傻乎乎的样子,看起来很好骗,也很好欺负。
她还没开口,苏樱先开口了。
“听说你们两人签了真正的婚书,已经在夜郎国户部入册了。”
云舒月点头:“嗯嗯。”
苏樱覆着她的手背,道:“那就好,云姐姐,恭喜你达成所愿。”
云舒月笑起来:“是呢。”
别人不知道,她自己却知道,嫁给江清辞的这个目的,是她从小就开始规划的。
她也没想到达成得这么轻易,但相应的,婚礼也很简陋。
她苦练琴棋书画,筹谋名声,不就是为了嫁入江家,好让云家的身份再往上提一提吗。
现在达成所愿,没什么好不开心的。
“只是事情,总还没有达到我的期望。”
苏樱安抚她:“先慢慢来。”
傍晚时分,云舒月与刚从宫里出来的江清辞汇合。
他穿着大礼朝的校尉官府,身披玄色大氅,风扬起他的衣摆,头发束得一丝不苟。
他大步迈过来,一掌牵起她的手:“走,回家。”
云舒月亦步亦趋地跟着,注视着他的后脑勺、脖颈处。
他可知道她的所思所想?他会不会有一日怪她,这份情意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用了真心罢了。
她对他,总是筹谋多过真情的。
她攀上他的肩,江清辞一察觉到,便蹲下身子:“上来。”
她趴上他的背,被他这样背着。
她忽然想把事情挑明了,说不定他会答应呢。
“江清辞。”
她伸手绕着他耳边的发。
“嗯。”
“你会带我一起回京吗?”
她的声音有些沙哑,许是实在难以问出口。
“还有我家的所有人。”她补充道。
江清辞沉吟了半晌,道:“我到时会向圣上呈明,详述你们一家于牢城营种种境况,条陈所涉罪名已然赎清,依律当判无罪。”
云舒月有些失望:“可往常从无此先例,但凡来了牢城营的,必是终生不得归京。”
江清辞抿唇道:“有我为你们陈情,皇上会下令的。”
身后的人沉默了很久,飘来一句:“那他要是不呢?”
江清辞察觉到她的不高兴,便问道:“那你想?”
云舒月道:“你们家不是有权有势的吗?便是直接让皇上将我家宣判无罪,又有何难的。”
只怕那个“让”字,她想说的是“逼迫”二字。
“或是……用些计谋……”
她缓缓道。
回到院中,江清辞将她放下,伸手轻抚她的脸,道:“你从一开始图的就是这个吗?”
他好像问了句废话。
云舒月脸一红,撒娇道:“不是啊,怎么会呢,清辞哥哥,月儿一直心悦于你啊。”
她眨了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,直勾勾看着他。
江清辞拿出那张婚书:“若我做不到,这婚书便要作废,对吗?”
云舒月愣愣问道:“那你想让它作废吗?”
江清辞道:“我要你心甘情愿嫁给我,若是出于这样的理由,我还是那句话,无论有没有这张婚书,我都会像皇上呈明,争取为你家脱罪。”
更多的事情,他做不了。
“月儿,你现在告诉我,你是心甘情愿的吗?”
若她从前那些与他的亲近都是装的,他也无话可说。
可他不能强求她做她的妻子啊,他以为她对他多少是有些喜爱之情的。
云舒月点点头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还是直勾勾看着他。
“是的,我想嫁给你,我想做你的妻子。”
别的时候江清辞不一定能分得出来,但是现在,他恰好分得出来她在装。
“云舒月,讲实话。”
云舒月抹了抹眼泪,咬死了道:“我就是想嫁给你,我想做你的妻子。”
江清辞注视了她很久,点头道:“好,我当真了。”
她最好是,别有要他求她的一天。
别是真的达成所愿了以后,又立刻弃他如敝履。
或是,未能达成她所愿,又迅速换了副脸色对他。
他真是怕了她了。
他展开那封婚书,递到她眼前,指着婚书上的文字,逼迫她:“你照着,一个字一个字的读,对天发誓。”
云舒月抽抽噎噎的,望着红纸上刺目的字,咬着牙关,一个字一个字地念:“两姓联姻,一堂缔约。谨以白头之约,同担风雨,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,天地为鉴,此证。”
第42章 第42章婚后生活
天地为鉴,此证。
江清辞满意地点点头,将婚书收起来,揣进胸口里。
云舒月脑瓜子里每天想些什么,他一清二楚。
可他总有些不甘心,他也有需求的,他并不是她永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。
他给她好的生活,照顾她在牢城营的起居,那她就给他做媳妇,一辈子的媳妇,说好了白头到老的契约。
这样他才显得不那么像冤大头一点。
“好了,收拾东西,咱们回去吧。”
他拉着她的手,云舒月挣了挣,没挣开,决定认命。
命就是,她如愿嫁给江清辞了,但是呢,想象中的受众女艳羡并没有出现,想象中的叫云家更上一层楼也没有出现。
想象中的,她坐稳了江家三少夫人的位置,然后通过自身出色的管家能力独揽氏族江家管家大权,成为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新少夫人,也没有出现。
出现的只有:一个喊她夫人的江清辞。
还要逼迫她读那什么誓言的江清辞。
还有,夜郎国路边的黄狗、哞哞叫的老牛……时不时扫过她裙摆的狗尾巴草。
总之,这样的婚后生活,一点也不是她想要的。
总之,两人还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,背起包袱踏上了回程。
江清辞一早找了辆马车来,云舒月不情不愿地上了这粗陋的马车。
“你不是都在国君面前表明过身份了吗,怎的不叫他派人好好恭送我们一下。”
云舒月喜欢排场,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,好跟着江清辞沾点光,愣是一点也没沾上。
江清辞将包袱扔上马车,自己坐在前面,拎着缰绳驾驶马前行。
“我身边跟的暗卫不多,还是低调些吧。”
云舒月撩开车帘望了望,没看见四周有什么暗卫。
“哦。”
她坐在他身后,悄悄看他,她当真不太了解他。
当初江家流放时,她误判他家是真流放,真是犯了个天大的错误。
两人的回程比来时的路好走了很多。
出发前,云舒月说想多带些夜郎国的特产回去,江清辞阻止了她:“路上说不定马车都要扔掉,东西带多了不好拿。”
云舒月执意要带,带了几十斤的肉干和干菌子,还有几坛子红彤彤的酱料。
江清辞扶额:“走到一半发现带不动了,然后只能扔掉,那不是浪费吗?”
云舒月叉腰
道:“你扛着不就行了,你扛不动,不还有马儿吗?”
江清辞默默认了,将她的几坛酱料一一抬上了马车,他怎么总觉得,月儿性子大不如前了。
不,是再也不装了。
马车一路行至一条小溪边,他回头喊她:“可以下来休息了。”
一回头,马车里的女子躺得歪七扭八,早上还梳得好好的头发都垮完了,糕点的碎渣撒了一身。
这副模样,江清辞确实是第一次见。
她揉着脑袋起来,嘟囔道:“到哪儿了?”
“你之前说想下来踩水的溪边,此处无人,你今日想怎么踩便可以怎么踩。”
江清辞将衣摆甩在腰上拴起来,今日没有束发,梳着由玉冠束起的马尾,腰间未佩玉,脚踩长筒马靴。
他背手站在一颗榕树下,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。
云舒月从马车上挪动着身子下来,悄悄靠近他,然后猛地往他背上一蹦。
“嘿嘿,清辞哥哥,我重不重。”
江清辞晃了晃身躯,稳住身形,道:“重,你这几日吃太多了,肯定长胖了。”
云舒月伸手拧他的耳朵:“你竟敢说我重,哼,我生气了!”
她现在一点都不可爱,手劲儿巨大,江清辞吃痛,手绕过她的大腿,往她屁股上狠拍了一下。
云舒月瞪大双眼,一脸吃惊的表情,更生气了,张嘴往他耳朵上咬下去。
“唔——你坏。”
江清辞一手将她捞到身前来挂着,伸手捂住她的嘴,怒目道:“云舒月!”
云舒月伸手搂住他的脖子,一边“嘿嘿”笑着,一边往后仰。
江清辞为了护住她不受伤,脚底一打滑,两人双双跌进了溪流里。
他神色惊慌,手托住她的后脑勺,问道:“没磕到哪儿吧。”
云舒月仰躺在溪流里,头被他托着,双手挂着他的脖子,阳光正好打过来,在江清辞侧脸洒下极好看的侧影。
她干脆闭上眼,搂紧脖子,猛地将双唇怼了上去。
溪水湿透了她的发,她笑着,面容干净,是最明媚不过的女子。
她笑着吻住他,江清辞第一时间想推开,又想了想,他们现在是夫妻。
“唔——呵呵。”
云舒月咬住他的嘴唇,还一边在笑。
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,体温透过湿衣传导,源源不断地传给对方。
溪边杨柳依依,在她脸上洒下暗影。
嫩绿的柳条轻轻浮动,云舒月睁开眼,双眸犹如被水洗过的黑宝石,眨了眨,观察了一下周围,又闭上眼,重新陷入这段亲吻。
阳光洒在水面,又折射到他身上,他身上像是披上一层金纱。
他伸手挟制住她的脸颊,似是早对她此人有所了解。
既然要亲,那便好好亲,再别咬一口就跑了。
他的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,逐渐变得热烈而深沉,时而辗转,时而微微用力,舌尖钝感地撬开她的贝齿,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。
他忽的有些生气,便啃咬得更用力了,她总是这样,用惯了欲拒还迎的手段,虽然脸颊被他紧紧挟制住,但她的舌尖却总是逃,叫他捉不住。
他伸手摁住她的后脑勺,两人的唇舌交织得更加紧密。
她的舌尖便无处可逃,只能被迫由他缠绵。
云舒月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,在他的攻势下,身体愈发绵软,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袖,以支撑自己几乎要融化的身躯。
她朦胧间睁开眼,溪水依旧潺潺,他仍旧吻得专心。
水流撞击着他们的身体,发出清脆的声响,岸边的垂柳,摇曳得愈发欢快,这方天地如梦如幻。
云舒月嘴边溢出细微的嘤咛,一边注视他的眉眼。
她看见他微蹙了一下眉头,然后呼吸加深,体温变热,抱得她更紧了。
她的腰软得贴在他的腰腹上,只要她想,她能变得更软,哼得更娇。
江清辞察觉到她的不专心,从吻里脱身出来,哑声道:“是我吻得不好吗?”
云舒月摇摇头。
他蒙上她的眼,再次吻上她的唇,这一次却全无温柔可言。
她总算知道,他从前在让着她。
那两瓣唇,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灼烧融化。
手臂如钢铁般紧紧箍住她的腰,将她的身体毫无保留地贴向自己,极具掌控感。
他不再迟疑和温柔试探,云舒月这个女人难搞得很,像往常那样温柔,她总觉得自己才是主导者。
可这样的事,本就该由他来主导。
云舒月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被掠夺,整个世界天旋地转,脑袋晕乎乎,身体软绵绵,眼珠子再也不能油亮亮地挣开眨啊眨,只能渗出几滴泪,呜呜呜。
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,下意识想要挣扎,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,像是碰到了坚硬的壁垒。
久而久之,她沉溺进去,再也保持不了片刻清醒。
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,变得斑驳陆离,一道道光影在他们的身上交错闪烁,更添几分迷乱与疯狂的气息。
云舒月恍惚睁开眼,大口喘着气,两只手还挂在他脖子上,她的唇瓣被他吸吮得发红发肿,微微颤抖着,她搂紧了他,浑身发出依赖的信号。
他轻抚她的背,舔了舔略有些干燥的嘴唇,下意识的,又想对她说一声抱歉了。
他拥着她,只觉得,说什么抱歉呢,都是他应该做的。
云舒月的衣摆被水流一下一下地撞击着,时而被冲得平平展开,摇曳生姿,时而又拧在一块儿。
“天要黑了,等会儿会冷,我去生火。”
江清辞将她放在一颗大石头边上,叫她抵着。
正要离开,云舒月拽住他衣摆。
他回头看她:“怎么了?”
“我看到那山里面有野鸡,我想吃野鸡。”
“……”他又不是猎户,怎么给她抓野鸡。
“进城了去食肆里吃吧,今晚先凑合着。”
小姑娘望着他,嘴一瘪,又要哭起来,嘴唇子还是肿的。
他忽然一下觉得,满足她吧,该满足她的。
他从马车上取下佩剑:“你等着。”
他穿着锦袍,腰间束着一条玄色腰带,佩剑剑柄末端垂着白玉。
是中原公子常有的佩剑样式,一般只用于装饰的佩剑。
云舒月迟疑了一会儿,问他:“你会使剑吗?”
她从小见到的江清辞都是文弱公子的模样,只见他捧着书本,未见他执剑过。
公子的面容英俊而柔和,肤色白皙,眉峰微微上扬,双眸中透着睿智和沉着,薄唇不失儒雅,透着几分亲和力。此时几缕发丝垂落脸颊两侧,添了几分潇洒随性。
再看他腰间那柄佩剑,羊皮制成的剑鞘上还镶着红宝石,雕着精致的蛟纹,剑柄由白玉制成,此剑与他整体装扮相配,举手投足间,只有优雅和自然,世家子弟的风范,不像能一剑叉到鸡的。
京中贵公子有喜好佩剑的,但大多只学些花架子。
云舒月皱着眉头,看着江清辞往山上跑去,只见他足尖轻点青石阶,一手按住剑柄,一手将衣袍撩起半幅,身手还算矫健。
行至半山腰松林,忽闻枯枝清响,公子旋身拔剑,寒光银练闪过,剑锋所指处,斑斓野鸡扑棱棱惊起。
他手腕轻抖,剑尖精准挑中雉鸡尾羽末梢,收剑入鞘,红宝石与云纹在树荫下幽光流转,他俯身提起鸡尾,山风拂过,衣袂翻飞如鹤翼舒展。
云舒月看得呆了:“你,你会使剑啊。”
“呐,野鸡,想怎么吃?”
云舒月托腮看他:“烤着吃。”
从夜郎国带上的酱料正好可以用上。
云舒月心情很好,有一种一切都恰到好处的感觉。
江清辞点了一堆柴火,朝她看去,颇有些头疼。
“你坐近些,先把身上的衣服烘干。”
快入夜了,穿着湿衣服会着凉。
云舒月挪动屁股,乖乖坐到他给她搭的石墩上。
她拽着衣领,小心看他:“我脱下来烤得快些,我想快些吃上烤鸡。”
江清辞手上举着鸡,看了她一眼,又看了她一眼,不自然道:“随便你,你愿意脱的话,也不是不行。”
他下颌僵硬,头往一旁别了别。
云舒月将衣带一层一层解开,一点也不扭捏。
“我带了寝衣,我去马车里换上。”
江清辞松了口气,再次别头看过去时,那处石墩子上已经没人了,留下了一堆衣服。
他伸手拾起衣服,搭在竹竿上。
云舒月换好白色的棉质寝衣出来,头发松松挽成一个髻,她不故意调皮捣蛋的时候,是个极温婉美丽的女子。
江清辞没敢看她,他总害怕,她又打着什么坏主意,许多时候,他都奈何不了她。
但她现在真如外表上看上去那样温婉可人,她温和笑着朝他走来,天色稍微昏暗了一些,不冷不热,微风吹着的傍晚,柴火的味道温燥,他觉得现在舒服极了,一切都是那么美好。
云舒月到他身边坐下,头靠在他肩上,发丝也堆在他肩上。
很久没有过,这样静谧的时候了,她愿意安安静静陪着他,他就很开心了。
“要多等一会儿,一整只鸡熟得很慢。”
云舒月点头,指着酱料道:“多给它抹一些,好吃。”
自从来了黔州以后,她发现自己的口味变重了,到夜郎国走了一圈以后,更是深深爱上了这种浓厚辣酱的香气。
江清辞瞅她一眼:“你不怕辣?”
云舒月摇头:“不怕,不辣的。”
这坛辣酱是她找谢琅给她买来的,正宗得不得了。
不一会儿,鸡肉混合着辣酱的香味浓烈的散发出来,云舒月眼睛瞬时亮了,肚子也跟着叫起来,她蹭着江清辞的手臂道:“好想吃啊,快些烤。”
她的两只手缠着他的手臂,头在他胳膊上蹭蹭,江清辞心又要化了,她怎么这么可爱。
“好了,可以吃了。”
他用荷叶包着撕下鸡腿给她,两人趁着天黑之前,饱餐了一顿。
晚上,马车里空间够大,云舒月率先躺下后,本以为江清辞会守在外面,却没想到他进来了,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躺下。
云舒月吃了一惊,支起上半身看他:“你出去。”
江清辞被她说得浑身一僵,但躺下的动作未停。
“我为何要出去?”
他疑惑地看着她,挑了挑眉,差点又想把婚书拿出来贴她脸上。
云舒月被他这理直气壮的一问给问愣住了,是呢,他为何要出去。
她不情不愿地往里挪了挪身子,给他空出一片床位来。
江清辞给她盖上被子,钻进被子里的时候,伸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。
“睡吧。”
云舒月被他抱着,她悄悄睁开眼,盯着他的胸膛,心里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。
若能跟江清辞一直这样走下去,就像浪迹天涯一般,她不必再去想自己一家还在牢城营的事情,或许她真的能感受到幸福吧。
只是现在,听着自己丈夫蓬勃跳动的胸腔,还有他很有安全感的环着她的手臂,她很难感受到太多幸福。
也许是她自己的问题,在这份情意里面,她一直都不是真心的,只是在筹谋好处之余,发现他还挺让人动心。
这般想着,她头往他胸里拱了拱,做出撒娇的神态,不一会儿,就发出了鼾声。
回程并不难走,许是因为雨季过了的缘故,来时的烂路回程竟变成了好路,窄路也因为水位线下降,变得更宽了。
江清辞一边走,一边想着在这一条山路上修大路的可能性。
又考查了一番后,他忽然改了主意,哪怕修上二十年,这条路总能修通的。
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两人进了黔州境内。
云舒月忽地止住脚步,再也不想前进一步。
江清辞拿出大氅给她披上,这边温度低了许多,回程时经过的山路甚至有下雪的。
“怎么了?”
云舒月瘪嘴道:“我不想回牢城营。”
他拖住她:“不想回也得回,你离开太久了,再不露面,只怕要被销户了。”
云舒月不动弹:“不是还有你吗,他们都听你的呀。”
江清辞无奈道:“牢城营并不全是我的人,月儿,我保证,这次回去我会护好你,我带你见我家人。”
云舒月迟疑了很久,道:“我怕我进去了,就再也出不来了。”
“那我下个月再带你出来。”
“真的?”
“真的,走吧。”
云舒月被他牵着走,她看着他的背影,有些失望,他还是没有说,会帮他们家脱罪的话。
所以她还是要在牢城营无穷无尽地待下去,时不时地被他带出来放放风。
云家一刻不脱罪,她便一刻无法对他付出真心,真是抱歉,她心里只有她自己。
“其他可以,但是见你家人,还不行。”
云舒月说完话,手从他手里滑出来,一进了牢城营,就往自己家的石屋跑去。
“母亲,父亲,诗筠,哥哥,我回来啦!”
云舒月张开双臂,朝母亲怀里扑去,江清辞远远看着她,心里有些失望。
他抬步走远,还是改日再来云家拜访吧。
林书柔扶正女儿,左看看右看看,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。
“平安回来了就好,是全程跟着江三公子的吧,没乱跑吧?”
云舒月无奈点头:“母亲,我也挺大一个人了。”
林书柔点头:“我知道,但你跟着他,我多少放心些。”
云舒月别开头,那她要是说,自己这趟还跟他成了个婚,母亲是觉得他靠谱还是不靠谱。
不过她可不说,她不说,他不说,那便没人知道,她只用享受好处,不用承担义务,这样很好。
万一,万一还要叫她去侍奉婆母,在没有得到任何权利和富贵之前,她才不愿意。
王姨娘做了顿大的,一家人坐在一起,有说不完的话。
不过主要还是云舒月跟父亲母亲说话,家里其他人都不太爱说话。
“王姨娘,我带了许多酱料和食材回来,都是给你的。”
往后家里还要靠王姨娘做饭呢。
“对了,父亲,我在夜郎国见到孙姨娘和五弟了。”
云明旭脸上并无多余表情,只淡淡挑了挑眉,随口问道:“哦,那他们怎么样了?”
云舒月答道:“现在已经过得还不错了,孙姨娘开了一家山货店,五弟在读书,准备考夜郎国的科举。”
她看着父亲,父亲只是点点头,并不多说。
关于孙姨娘和五弟的事情,母亲自是不想关心的,家中其他人也并不关心。
唯有哥哥多问了一句:“夜郎国的科举好考吗?”
云舒月道:“听说挺好考的,那边的人甚至不识字,权贵虽能获得举荐,才能却远赶不上我们读圣贤书的学子。”
说完,云舒月又朝父亲道:“我回来时也想过要不要劝他们一起回来,但孙姨娘看样子很是不愿,更何况,他们回来了便是公认的逃犯,就算能保下一命,身份也不太好,抱歉了,父亲。”
她心想,父亲的一个儿子流落在外,当父亲的,再怎么也不太乐意。
怎料云明旭并未说什么遗憾的话,也没有生气,只是淡淡道:“那便算了,不说他们了,咱们一家好好的就行,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。”
牢城营的生活过得再好,罪犯的身份却永远压在头上。
云舒月突然提不起什么劲儿来。
她有些疑惑,为何父亲一点也不关心孙姨娘和五弟,姨娘也就罢了,父亲可总共只有两个儿子。
她视线从桌上一家人脸上扫过,王姨娘端了菜上来,眼神有些躲闪。
云舒月是何等聪明的女子,望着王姨娘便道:“王姨娘,发生什么事了?”
王姨娘眼神仍躲闪,林书柔握着女儿的手,温柔道:“是好事,王姨娘有身孕了。”
此话一出,柳姨娘不自然地扭了扭腰肢,云明旭咳
了两声,王姨娘仍不敢与云舒月直视。
云舒月笑道:“是好事啊!怎么不早说。”
第43章 第43章“云舒月,自己脱。”……
云明旭也没想到,自己的这个嫡女,听到这个消息会是这样的反应。
往常他纳了妾,生了新的子女,云二是绝不过问的,府里的院子也是泾渭分明,他看重嫡女,也绝不让家中的庶子庶女冲撞到她。
这也导致,云舒月与三妹、四妹、五弟,一直都不太熟,很长一段时间以来,她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。
来了牢城营以后,她也不常在意他们,只是这里再没有从前那样的大院子,她要是不想见,一辈子都可以不见他们。
现在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她总也会注意到,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两个“亲”妹妹。
是不配与她同甘,但是却要与她同苦的亲妹妹。
至于王姨娘腹中新出现的孩子,她并不介意,却不是因为她真的接纳了父亲的妾室和庶子女,而是就她家目前的状况而言,家中子嗣越多,越有益于家族未来恢复繁荣。
若家里一直都只有哥哥这一个儿子,将来就算能回京,能为家中助力的也实在太少。
她家现在并不存在会引起两子相争的家产和资源,多个人,多份力,有什么不行的呢。
“王姨娘,这些日子你该好好歇着,父亲你也真是的,这都什么时候了,还让王姨娘干活。”
王梅英被二小姐拉着手,不好意思地坐下。
不管云明旭自己心里怎么想,既然女儿发话了,他便要听女儿的。
“云二说得是,今日起,梅英啊,你不必再干活了。”
这下家中的活还能谁干呢,还不都落到柳姨娘身上了。
柳姨娘明明是侍候老爷最多的,她向来是家中宠妾,怎奈这肚子就是不争气,赶不上老实巴交的王姨娘。
“云三、云四,你们年岁不小了,也该扛起点事,家中的活儿,你们都帮着柳姨娘些。”云明旭指示道。
这两个女儿其实在家中干活不少,但往常都是王姨娘干得多,王姨娘现在不能干了,剩下的便都要摊到她们两个头上去。
虽是庶女,从前也都是做千金小姐的,现在也只有听父亲的,何况上头还有一个向来不爱搭理她们的嫡姐压着。
家里需要伺候的人多,云明旭算一个,林书柔倒是不算,她自己已经学会如何照顾自己了,但云明旭喜欢叫两个妾室在正妻面前伏低做小,捏肩捶腿的。
云舒月也是个需要人伺候的,但她有诗筠可以使唤,但她现在不爱使唤诗筠,大多数时候,也都自己照顾自己了。
云鸿祯就不必说了,他向来不需要人伺候。
但光是伺候云明旭一人,就够家中姨娘累得够呛。
云舒月虽然不需要伺候,但她偏是最难伺候的,两个姨娘,两个庶妹,每天不免要看她脸色行事。
她若是不高兴了,云明旭要指使全家人哄她。
听见父亲指使两个妹妹做事,云舒月道:“我这两日又要筹备诗会了,两个妹妹跟我一起。”
云梓莹和云千雁都惊讶地看她,从前二姐无论是赴宴还是参加诗会,从不叫上她们的。
她二人也没什么自己的圈子,不过是每日在闺中度日,既无才,也无名。
云明旭也不乐意:“她们二人做那个干嘛。”
要他说,嫡女在牢城营办这诗会也是胡闹,一点用处也没有的,不过她爱玩儿,就让她玩儿。
云舒月道:“父亲,我们诗会上的诗和论题是要编成册子传扬出去的,若能借此扬了才名,往后回京必会利于二位妹妹择婿,二位妹妹择了良婿,对家中也有好处不是。”
她的确是这么想的,家道中落,家里每个人都要发挥最大价值。
云明旭被她说得一愣:“你,你们怎么传扬出去?”
云舒月耸耸肩,也没别的办法,只有找江清辞了。
傍晚,后山,溪边。
江清辞无奈爬上最后一步土坡,终于在树下见到她。
“我与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见面,为何还要私会?”
他皱着眉头问道。
云舒月道:“我让你别给任何人说这件事,你说了吗?”
江清辞摇头:“没,我答应你的事情,不会不做到。”
云舒月松了口气,还好,还好。
他又问道:“那我什么时候能说?”
这秘密的见不得人的关系,他受够了。
他本来就是想把关系抬上来,过明路,怎么搞来搞去,搞得越来越见不得人了。
云舒月道:“等我准备好的时候。”
江清辞扶额:“那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。”
“你别管,只管保守秘密就是了。”
江清辞摸着胸口的婚书,感觉发烫。
“那,那你当初何必签字画押呢。”
他记得他当时,好像,也没真的逼迫她吧。
这句话他说得很苦涩。
云舒月笑着朝他走进:“这当然不一样啊,夫君,能早一点把你抓在手里,我也很高兴呢。”
她伸手做出抓握的动作,她又不是傻的,先保底,后争名嘛。
江清辞被她这小动作勾得一愣,忙道:“好,好,就先这样吧,对了,我给你带了荷花酥,你吃些。”
云舒月坐在石墩上,拿起荷花酥咬着,从兜里掏出一只香囊:“这是我亲手调配的香,送你。”
江清辞伸手接过,正疑惑云舒月从哪儿得来的香料,凑近鼻尖一闻,一股极淡的青草味袭来,他有些怀疑,她就给他装了些枯草在里面。
可看着妻子笑靥如花的样子,他心里熨帖,将香囊揣进了兜里。
天色渐渐暗沉,他缓缓朝她靠近,云舒月站起身,想走,他拉住她的手,一把将她拽进怀里。
“月儿,跟为夫亲近亲近再走。”
云舒月头被他摁在颈窝里,她轻声哼哼道:“可是,我母亲叫我早些回家。”
江清辞眸色一沉,提出要求:“你搬到丹奉台来住吧。”
她不是一早就想住那上面的宅子吗,现在理所应当,为何不来住。
云舒月摇头:“不要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要和家人住在一起。”
江清辞无语极了,从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爱黏着家人。
云舒月就该是云舒月嘛,自己过得舒服才最重要,何时在意过家人。
“哦,不上来住便算了吧,本还叫祈言收拾了个极敞亮的屋子出来,正对山景。”
云舒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,赖在他胸口,撒娇道:“要来,当然是住你的屋子了,干嘛还单独收拾个屋子出来。”
江清辞忽觉喉间一滞,五指慢慢收拢,心中欣喜。
“好,就住我那儿。”
两人在晚霞的溪边坐了一会儿,这个过程叫谈情说爱。
他找了许多话题来与她说,都是她从前感兴趣的,比如填词、猜谜一类的。
她今日也并未表现得兴致缺缺,与他聊得很开心,恍惚间,江清辞觉得回到了从前。
到了时间,他送她回到云家的石屋。
与此同时,祈言送了许多东西过来。
林书柔连连接过:“江三公子,已经麻烦你很多了,不必再送这么多东西过来。”
江清辞道:“不妨事,都是些小东西,我与月儿从小的情分,现在照顾些是应该的。”
云明旭道:“进来坐会儿?”
人都到门口了,不邀进来坐会儿,多不礼貌啊。
云舒月瞪江清辞,想叫他走,别进来。
气声道:“你走!你走!”
江清辞朝云明旭和林书柔温和一笑:“好,叨扰了。”
然后迈着大步子走了进来。
往云明旭指的椅子上一坐,笑容满面。
云舒月站在角落里气得直跺脚。
云明旭挥手,想叫人来给客人倒茶,手挥了一半,发现家中两个姨娘两个庶女都不在,只好把手挥到了云舒月身上。
“云二,还不快给江三公子倒茶。”
云舒月气得脸鼓鼓的,父亲看着她,她还不得不去。
江清辞忙道:“不必,不必,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云明旭道:“那哪儿行,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,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了,云二,还不快去。”
江清辞扶额,眼看着云舒月在一旁鼓捣了半天,不一会儿,端着茶杯到他跟前来。
“清辞哥哥,请用茶。”
声音很甜,江清辞听得心里舒服。
好月儿,真是他的好月儿。
云舒月手藏在他胳膊后面,背着父亲母亲的方向,用力一扭。
江清辞险些呛住,真疼啊。
“月儿,茶做得不错。”
云舒月拧得更用力了。
江清辞也不是丝毫没有脾气,他笑容一收,面朝云明旭和林书柔,面容正经:“伯父、伯母,江三有一事还未向二位告知。”
云明旭和林书柔瞪大了眼,关切地看向他。
云舒月伸脚猛地一踩,江清辞吃痛,厉眸看她。
“云舒月!”
云明旭和林书柔忙道:“可是月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?你只管说,我们一定教训她。”
这话说出来,云舒月踩得更用力了。
江清辞猛地挪开脚,云舒月身子一个踉跄,手撑在桌子上,瞪他。
江清辞面朝两位长辈微笑:“二位的确该好好教教她了,云二的性子实在是太过娇纵,也该约束着些。”
他端着凳子往远处挪了挪,不挨她的边儿,她简直是个小狮子,见人就咬,攻击力没边儿了。
罢了,他自己讨的媳妇,硬着头皮也得睡在一张床上。
林书柔无奈,云二骄纵,这事儿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,该惯还不是得惯着些。
可江清辞是谁啊,现在是他们一家的顶头上司,他说的话,云家不敢不听。
他现在在云家人心里的地位,是高于云舒月本人的。
“你说得对,我们一定管着些。”
云舒月不服气,怒瞪江清辞。
江清辞便道:“这样吧,二位每日事忙,管不了她,我便带她到丹奉台上去住一段时日,顺便管教她。”
云舒月大闹:“不要,我才不要去。”
林书柔劝道:“你不是早就想去住那上面的大宅子了吗,江三公子真是个大好人,让你去住你便去住吧,我们家里用不着你操心。”
江三公子真是个大好人呐,从小上学堂时便愿意把小他六岁的云舒月带着一起,一路上照顾她、带着她,可以说,云舒月现在脑子里装着的学识,大多都是江清辞给灌的。
她跟着他,比跟着谁都让家里人安心。
“你就去吧,去吧。”
江清辞在一旁背着手微笑旁观,云舒月是被家里人提着包袱扔出来的。
“江三公子,我们云二就托付给你了,你照顾好她。”
林书柔倒也不客气,江三公子是什么人,是大好人。
“放心吧,伯母,我一定好好照顾她。”
他拎着云舒月的后颈,叫她站直。
云舒月一言不发,只瞪他。
“父亲,母亲,呜呜呜,他欺负我,我不要跟他走。”
林书柔倚在门边挥手:“去吧,去吧,听话些。”
江清辞弯腰,一把将她扛了起来,扛在肩上,往山上走去,直到她牙尖嘴利的,特地把她的头往下扛了些,她总不能咬他的屁股。
云舒月气得咬牙切齿,她平生最讨厌这种被人摆弄的感觉。
她的脸对着他的屁股晃啊晃,忽然伸手掌住了他的胯,一嘴叼了上去。
“嗷呜——”
江清辞屁股上吃痛,捏着她双腿的手紧了紧,咬牙切齿:“云舒月!”
云舒月松开嘴:“呜呜呜,你除了凶我你还会做什么,你放我下来,我好好走还不行嘛。”
江清辞弯腰放她下来,蹲在地上,仰视看她,蹙眉,耷眼,一脸无奈。
“月儿,我有时候真的不懂,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云舒月道:“我想要你啊,清辞哥哥。”
她弯下腰,搂着他的脖子,用撒娇的语气说道,乖的时候,又是乖得不行。
她真是让他欲罢不能。
江清辞也不跟她凶,温柔道:“我就在你面前啊,我们已经是夫妻了。”
云舒月目光黯淡了些:“嗯嗯。”
夜郎国国君的赐婚,或许对于平民百姓来说,是有效力的,但云舒月不确定,他们的那张婚书,在江家面前还能否有效力,要撕毁,或许就是江家祖父一句话的事。
事情至今,也不过是他们二人的小打小闹罢了。
而云舒月要的是江家所有长辈同意的婚事,再风风光光迎她进门,给她奉上江家三少夫人的位置。
她不能问他:“如果拿出婚书,你家里人不喜欢我怎么办?”这样的问题。
她不能在他面前漏了怯,时至今日,赢的那个就还是她。
呐,现在就是他求着她上去和他一块儿住的。
江清辞哪里知道她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,他从未想过这门婚事一定要得到长辈的首肯,他在黔州三年立了功,自己便能向皇上求得恩典。
再过几年,他便是江家下一任家主,事情由他说了算。
至于是首辅夫人还是御史夫人,她爱做什么做什么。
京中一大片天地,也大有她的可为之处,还当他不知道她的那么点儿爱好吗。
“祈言给你收拾了院子,你便去住吧。”
上了山,江清辞指着一处院子道。
与他的住处相邻,都居于整个丹奉台最好的位置。
“这上面可还住了其他人?”
江清辞摇头:“小伯和大哥都进山去了,丹奉台上唯有你我二人,再多一个祈言。”
云舒月便道:“大哥进山去了?那乔婉宁……”
“乔婉宁怎么了?他们二人并无任何关系。”
云舒月摇摇头:“没,没什么。”
在江清辞看来,没有成婚,那便等同于没有任何关系,而大哥与乔婉宁,就是绝不可能的关系。
又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,有本事自己娶媳妇。
一想到这儿,江清辞改了主意,“砰”的一声将院门关上。
云舒月抬头看他:“你干嘛。”
江清辞道:“我决定了,你是我媳妇,你得跟我睡一张床。”
这山上又没别人,哪里来的道理分开住。
云舒月见这山上反正没人,也点点头:“那行吧,你再搬吧。”
哪用他自己搬,江清辞招招手,祈言叫来两个侍卫。
看着各式女子物件儿被搬进公子的院儿里,祈言看得快要落泪。
云舒月不让江清辞把婚事说出去,江清辞就当真谁也没说,连祈言也没说。
他此刻看着自家公子怀里大剌剌地搂着个女人,屋子里摆满了女人的箱笼,两人晚上还要同床共枕,他就觉得极其荒谬。
公子变了,所以男人就是男人,男人都一样,色字当头一把刀,谁也别想逃得掉。
祈言庆幸自己还没变,公子教他的那些他都还牢记于心。
什么“君子怀德,岂为美色移志。”
什么“君子修身律己。”
什么“纵美色当前,心如止水。”
什么“二八佳人虽似酥,君子守正……”
不对,这句子正经吗?这句子就不正经啊。
“公子,色字如刀心不动啊!您教我的,您都忘了?”
江清辞怀里揽着云舒月,头埋在她发丝里嗅了一阵馨香,迷蒙着抬头道:“你在说什么?祈言,你先退下吧,我们这儿晚上用不着人伺候。”
他将头埋进云舒月颈间,深吸了一口,声音逐渐沙哑:“月儿,你好香。”
云舒月身娇体软,千娇百媚,柔柔倒在他身上。
手指在他胸膛上绕圈圈:“夫君,咱们早些歇下吧。”
云舒月的宗旨是,该筹谋的时候就筹谋,该享乐的时候就享乐。
在床上的时候,就适合调调情,亲热亲热,不适合聊其他的,想其他的。
她至少有一件事情作对了,能与江清辞正大光明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,真是好极了。
“清辞
哥哥,月儿给你宽衣。”
她可乖巧着呢,温柔得叫人把持不住。
她跪坐在床边,解开他的衣带,叫他张开双手,为他脱下外袍。
就连往常爱说“月儿,我这里不用你做这个”的江清辞,此时都不说话了。
他内心雀跃地享受这些。
云舒月更是喜欢,用这样小小的动作,便能让他如痴如醉,真是一举多得。
她两手环抱住他的腰,仰头道:“清辞哥哥,月儿好喜欢你。”
江清辞被她迷得晕头转向,稳了稳心神,便知道这都是她用惯的套路,每回撩得他不上不下,然后立马撤开。
他双手掌住她的肩,将她往下摁。
云舒月扭了扭肩膀,想挣脱出来。
他沉声道:“云舒月,别动。”
他紧紧握住她的两只手,叫她动弹不得,只能扭动腰肢,发表抗议。
云舒月眨了眨眼,率先抬头啄了他的唇一下。
又是她的一贯套路,便是知道他不会主动欺负她。
他便只能任由她欺负么。
也该换换位置了。
与云舒月想的不一样,他没有亲吻她,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埋在她的颈间舒缓。
他伸手轻轻一勾,勾开了她的衣带。
她睁大眼,感到不可思议,腰扭得更厉害了,却一点也挣脱不了。
他松开自己的原本没有缝隙的衣领,往下拉,露出凸出的喉结,还有两根锁骨。
云舒月张嘴道:“江清辞,不要……唔——。”
他闭眼堵住了她的唇,手上动作不停,她的衣物穿得简单,轻轻一勾,再一勾,外袍、中衣、里衣便都散开了,剩下一件最里的里衣。
半透明的,隐约可见桃粉色肚兜,带蕾丝花边的,带珍珠流苏的。
她还是这么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。
但他闭着眼的,还没看到。
云舒月认了命,该他的就是他的,她甚至,有那么一点点想,他的手掌覆上来。
她身上还有一个让她引以为傲的部位,从十六岁便开始显现的天赋,但只能一直束在衣服里,不能拿出来跟人炫耀比较。
她与人相比的,也不过是容貌、才能。
她扭动腰肢,一直以来费心控制的腰围派上了用场,越发显得上方摇晃处触目惊心。
江清辞心知自己勾到最后一件了,并未继续动作,只挟着她的唇,轻吻,然后探入舌尖,认真采撷。
她的唇好软,亲吻自己的妻子,便是这样的滋味吗。
若是,若是他想得到更多……
又有何不可呢。
他缓缓睁开眼:“云舒月,自己脱。”
总要她自愿的。
第44章 第44章将她抱在怀里
至于他自己,想当然是想的。
再是君子,也是男人,是男人就没有不想的。
他松开她,直立起上半身,垂眸看她,面容冷静了一些。
她若是不愿,他也不强求。
大不了一会儿泡凉水澡去。
这天明明冷下来了,为什么这么热啊。
他将领口扯得更开了些。
云舒月躺着,也不动弹。
他直视她,也不碰她,但是忽然抬手,身姿优雅,动作满是闲适与矜贵,上衣缓缓滑落,露出线条流畅的双肩。
将衣物堆在腰间,腹部往上,尽数露在她眼前。
云舒月瞪大了眼,回想起谭君雅说的,倒三角,倒三角。
这,这倒真的是个倒三角。
她幼时与江清辞一同去上学堂时,算术先生教过,三条线连成一个框的,就叫三角。
正是呢。
肩头圆润却不失力量感,手臂修长,肌肉并不夸张突兀,能感觉到紧致贴合在骨骼之上,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,蕴藏着柔和的力量。
胸膛宽阔而坚实,肌理分明却又不显得过分强壮,他平时将自己包裹在月白色锦袍中的时候,是位略显清瘦的公子模样。
他的皮肤很白皙,像蒙着一层薄纱的暖玉,柔和且迷人,腹部紧实平坦,腹肌线条若隐若现。
即便褪去上衣,整个人也依旧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润气息,仿佛世间的喧嚣与俗事都无法惊扰他,他只是静谧与优雅地待在天地间。
但他此时的眼神,可不像是静谧与优雅,他藏着极深极深的欲,或许再不能摆脱俗欲。
她不动,他光着上身,俯身压下来,双手稳稳地撑在她身体两侧。
云舒月还是不动弹。
他就如同一座坚实的壁垒,将她温柔地圈在其中。
他微微俯身,炽热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脸颊,在她的鼻息间交织了一会儿,又挪开,一阵酥麻的痒意。
他伸手抓起她的手,掌心滚烫,透过肌肤传递。
随后,他带着她的手往他胸膛上一放。
结实而温热,皮肤干燥平滑。
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,一下,又一下,如同战鼓般有力。
云舒月晃晃脑袋,眼神虚无,她,她好像没听过战鼓声,但莫名想起。
她摸了一会儿,还是没动作,江清辞眸色稍暗,从她身上离开。
她不愿意就算了。
“哦,我,我有些热,给你摸一下,是吧,是有些热。”
“是呢。”她舔了舔嘴唇,道。
他背过身去,提起垂在腰间的衣服重新穿上,望向窗外,倒是觉得有些无趣。
“我去沐浴,你早些歇息吧。”他背对着她道。
正要迈步离开,云舒月从床上坐起来,忽然叫住他:“清辞哥哥,你别走。”
江清辞回过头,温和看她:“还有何事?”
却见,她已经脱了外衣,只穿着一件桃粉色的肚兜,不过肚兜布料有些小了,险些兜不住。
边缘处,露出来了一小片弧形的半圆,叫人气血贲张。
她的两条腿交叠在一旁,穿着短短的宽敞棉裤,头发全都披散在肩头。
她歪着头,一边绕着自己的发丝,一边看他:“你还走吗?”
江清辞缓缓朝她靠近,鼻息从她耳侧绕到她唇侧,抵着她的唇道:“月儿这么听话,我还走什么?”
金丝银线绣的缠枝莲在他眼底晃过来,晃过去。
他伸手掌住她的肩,她的肩头圆润光滑,泛出淡淡的粉色。
双臂如同两段莲藕,白皙,上臂有些丰腴。
凝脂般的圆润被半遮半掩,若隐若现,肚兜下缘恰到好处地落在她纤细的腰间,更衬出身子的婀娜。
绸缎起伏间,江清辞胸膛也在跟着起伏。
云舒月微微侧首,眉眼含情,几缕发丝垂在胸前,更添了几分慵懒与风情。
江清辞将她抱在身上,要她蜷缩在他怀里,他喜欢这样的姿势,云舒月也并无意见,在她不故意想叛逆的时候,她很乖很娇,愿意做他的掌中鸟,蜷缩在他怀中,任由他抚弄,而她只负责娇哼,承受他的掌控欲。
待那粗气喘到她肩颈处,就要往下时,手掌在她腰间摩挲,随着呼吸渐重就要往上时,她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。
猛然睁开眼,脖子从他颈后绕出来:“江清辞。”
江清辞抬眼,声音哑得不行:“怎么了?”
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,有些克制不住自己,又有些激动与兴奋的泪水,多方情绪的夹击下,他胸腔有些颤抖。
他怀里的女子几乎未着寸缕,但肚兜和短裤还是遮住了一些,只是他掌心之下的触感,也叫他手掌发颤。
“怎么了?”他伸手撩开她有些汗湿的发,掌住她的脸颊,手臂兜住了她整个身子。
云舒月有些不好意思看他,她嘴唇干燥且红肿,轻声喘着气:“我,我好像来月事了。”
她伸手把他脖子搂得紧了些,头往他颈窝里埋,腿缩得更紧了些,全身都缩在他身上。
她这么一说,他忽然间,是感觉到,自己腿上有一处,湿漉漉的感觉。
云舒月将他抱得很紧,江清辞有些手足无措。
“那现在该怎么办呢?用不用我去把你的侍女叫来。”
云舒月嘟囔道:“不用,我自己会处理。”
江清辞摸摸她的头:“真乖,那你,先从我
身上下来。”
云舒月搂他搂得更紧了,他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断了。
“不要。”
“你不下来,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待一整晚吗?”
云舒月嘴巴啃在他肩上嘟囔道:“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江清辞唇角微扬:“没事,下来吧。”
他拍拍她的背,她从他身上迈腿下地,站到了地上,她面对着他,捂住屁股,他腿上洇开一小块殷红。
不多,往常第一汩来的时候,她就能感觉到,往往只会弄脏一件亵裤,但今日穿得实在单薄,她并不是故意祸及他的。
虽然云舒月向来是很以自我为中心的女子,但是这样的事情实在不礼貌,她也有些不好意思。
她垂下头,有些自责。
江清辞看着自己腿上皱巴巴的一块儿衣料,还带着血,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。
他抬头看了她的模样,笑道:“多大点事,洗洗就好了。”
他站起身,揉了揉她的脑袋。
“可需要我为你准备些什么?”
云舒月摇头:“不用,箱笼里都有。”
江清辞指了指耳房:“浴室在那儿,铜壶里有事先烧好的热水,供晚上用的,你若是需要我帮忙,叫我便是。”
说完,他坦然抬步走了出去,关上房门,将这一整间大屋子留给她一个人。
云舒月松了口气,她虽然是个自私自利的人,但是真的从来不想做一些没礼貌的事情。
好在,看起来,他丝毫没有介意这件事。
她进了浴室,很快把自己收拾完,自从家里被流放,她早就开始习惯自己收拾自己了。
很快,她将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,明明白白,穿好寝衣,安心躺到了床上。
她身体很好,月事期间从不会感受到腹痛,只能感受到一股又一股的暖流,哗哗哗地流出,每当久坐站起身的时候,每当侧躺久了翻身的时候,那感觉,那叫一个爽。
她将江清辞的被子拉到下颌处,高声喊了一声:“江清辞!”
江清辞在门外问道:“你好了吗?”
“我好了。”
他便推开门进来,一进来,果然看到个乖乖在床上躺好的女子。
他身上也已经换了件干净衣裳,一想到这儿,云舒月仔细观察他的神色。
确定他没有任何不喜后,才勉强松了口气。
若是他真的因为此事不喜了,她也没有办法,毕竟这事实在不雅到极点了。
江清辞在她身侧躺下,两人无肢体接触。
他给自己盖上被子,躺好,似是察觉到她心情低落。
“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为这个不高兴?”
云舒月惊了一惊,侧头看他:“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?”
“你刚刚偷看我脸色好几眼了,你平常哪像这么小心。”
云舒月缓缓道:“你不觉得,这件事情,很不好吗?”
江清辞心想,若是平常一个女子把月事弄到一个男子身上,那自然是个很不好的事情。
可是,他们刚刚都那样了,他们是那样的姿势,那样的关系,这件事情,还有什么可不雅的。
江清辞往她那边靠了靠,再靠了靠,干脆一手将她揽过来,揽进怀里。
他将手掌覆到她的肚子上,将她头埋进自己怀里,下巴抵在她头顶,道:“我们是夫妻,我们将来要一直这么同床共枕下去,还要做那些,那些事情。”
他在想,将来彼此交融,尽数汁液碰撞挥洒的时候,难道还要感到羞耻吗。
云舒月脸一红,他说得是哦,是她一直没将身份转变过来,他们二人,如今已是夫妻了。
许是迟迟未能圆房的缘故,叫她不能习惯。
江清辞却早已习惯,要他说,从两人第一次亲吻那天起,就该当夫妻了。
他躬了躬身子,将她抱在怀里,轻轻哄着:“睡吧。”
云舒月浑身都被他包裹着,他的手臂环着她的头,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,她觉得很舒服,不自觉地蹭了蹭,忽然感受到,成婚真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呢。
若能与他一直这样睡下去,睡一辈子,抛开别的不谈,好像也挺好的。
第二日一早,云舒月被山顶的阳光晃醒时,身边已经无人了。
她透过卧房的屏风看出去,隐约可见江清辞正坐在书房里。
这间屋子并不繁复华丽,也并无过多装饰。
不过一间卧房,一间书房,一间耳房,一间客厅罢了。
云舒月从床上起来,走近屏风,她隐约听见,书房内有人在议事。
议的是什么军机大事。
这不是她能听的,她很有自知之明,便退后。
“月儿。”
江清辞透过屏风的缝隙看见了她,喊住了她。
云舒月便从屏风后绕进来,江清辞朝她伸出手。
书房内站着的是阚承颜,他与江清辞总有议不完的事。
阚承颜见了她,迅速低下头。
江清辞拉住云舒月的手,也不多言,只道:“隔壁房间摆了早饭,你去吃吧。”
云舒月就势往他腿上侧坐下,搂住他的脖子。
江清辞浑身一僵,阚承颜想说:“这,这样不妥吧。”
但他未能开口,江兄的事情,他还是少管的好。
比起京中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,江兄这样已经好多了。
江清辞面容冷了些,皱着眉看她:“月儿,我这边还有些事。”
云舒月凑他耳边轻声道:“那我回卧房等你。”
江清辞暗中拍了拍她的屁股,她从他身上站起身。
往外走时,路过阚承颜,她礼貌地道了声好:“阚大人好。”
阚承颜朝她点点头。
江清辞一脸骄傲,瞧她的夫人,真是上得厅堂,下不了厨房。
往后回了京,在官场上,他还要多多指望他的夫人游走于后宅呢。
阚承颜望向他,一言难尽。
“江兄,你怎可,怎可……算了。”
江兄的私事,他不该管。
只是这女子没名没分的,二人这样亲密,真是……毁了江兄的声名啊。
可他又想到,自己自从进了王宅一趟,陶县的人都在传些什么,他倒是也一直不以为意,他行得端,坐得直,并未做什么超出界限的事情,也不怕人说什么的。
江清辞瞥了他一眼,坦然道:“继续说刚刚的事。”
他与月儿的婚书,他随身携带,任何人有质疑的,都能随时掏出来甩那人一脸。
这阚承颜没问,他就不掏了。
毕竟月儿还不让他把事情说出去的。
江清辞以为云舒月在卧房里等他,实际上,云舒月吃完早饭后,下到行宫里,到她的漆画描金组去了。
“汤师,好久没见你了,我好想你。”
汤师是个白胡子的市侩老头,手艺还不错,底下徒弟众多,擅长攀附权贵,否则他也难以掌管这么大一个漆画描金组。
云舒月欢快地从殿外蹦进来,一掌拍到汤师肩上。
白胡子老头两颊上两团肉一抖,回过头来看她。
“你,你怎么回来了?”
云舒月“嘿嘿”笑着:“我怎么不能回来,我不光要回来,我还要再完成几个大殿的工作。”
汤师避开她的视线:“现在没有什么多余的工作了,大殿几乎都要修建完成了。”
云舒月问道:“那我现在做什么呀?”
她瞥眼看到画室里的沈画师,他还在埋头工作呢。
“太和门上还缺了一幅双龙戏珠,你便先画那个吧。”
云舒月领了任务,高高兴兴进了画室。
“沈画师,还是咱们一起吗?”
沈画师点头道:“嗯,云画师,我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。”
她跟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,她是罪犯,牢城营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地方,虽然有烧鸡吃。
云舒月耸耸肩,她本来也不想回来的,但是江清辞不放她走,还给她画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饼给她充饥。
现在嫁鸡随鸡、嫁狗随狗,不是,她留着后手呢,如果事情不成,这婚事她随时撤回。
“我当然要回来,沈画师,你们都是我的朋友,我不能离开你们的。”
沈画师别开头,嘴角偷偷翘起,她说的话,好让人感动。
他本来也没把她当朋友,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放不下他们这些人。
她真是一个好人,他决定了,他要好好教她漆画,再也不藏着掖着了。
云舒月才不知道沈画师心里在想什么,她只是一如既往地,散发魅力罢了。
“沈画师,你把那支笔递给我一下。”
“噢。”沈邱将她指着的那根笔递给她。
云舒月拿起笔,很快投入了工作。
沈邱看了看她,也很快与她一同投入了工作。
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,尤其是云舒月当真想认真完成些什么。
“云画师,我今天的活都已经做完了,便先走了,那个,你也早些回去吧。”
云舒月头也没抬,沈邱挠了挠脑袋,给她留了盏灯,默默走了。
江清辞来的时候,云舒月垂头正干得认真。
宫殿西隅的画室,窗边已经安上了茜纱帘,将来这处许是某位后妃的临时居所。
行宫修建进程确已过半了,要不了多时,便要迎皇城的人第一次前来了。
黄昏的光柔和铺洒,云舒月的发髻挽得没什么章程可言,散乱落在颊边。
江清辞心想,从前看着她从来都梳得一丝不苟的精致发髻,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。
起笔时,她的动作沉稳,手腕纤细,较之从前,少了一丝随性,多了一丝严谨。
她会将线条勾勒得精准,她时而歪头,时而眯眼,时而将画笔咬在嘴里沉思。
江清辞不愿打扰她。
连他自己都未发觉自己嘴角上扬,当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时,他的脸上也会跟着出现欣慰的神情。
他不介意一直这样等着她,但是……家里做了炸鹌鹑,她再不上去吃,就要不酥脆了。
“月儿。”
他站在窗边高声喊她。
云舒月面上闪过一丝愠怒,抬起头看他,瞪了一会儿,面色又柔和下来,转为笑意。
“清辞哥哥,你来啦。”
江清辞朝她走过去,现在她身边,垂头看着她的画,点头道:“不错,走吧。”
云舒月歪头问道:“就只是还不错?”
江清辞两手揣在胸前,他知道她想听什么,难道就只允许她逗弄他,不许他逗弄她了?
他淡漠转身:“就那样吧,还有提升空间,这幅画若是雕在太和门上,你猜皇上看了是夸还是不夸。”
云舒月嘟嘴道:“太和门才多小的一道门啊,皇上不一定能注意到,不过皇上若是知道这是我画的,说不定会夸呢。”
云舒月从前被太后召进宫的时候,见过皇上几面呢,皇上当时也甚喜她这个小辈,叫她一定要好生讨太后欢心。
太后时常看着她的画直夸奖。
话赶话的,说到了这里,江清辞回头看她:“按照预计的打算,行宫大概明春便能修建完成,明夏皇家应当会前来避暑,到时候,你可以去见太后。”
太皇太后年纪太大,应该不会来了。
云舒月收回了刚刚还在赌气的表情,她知道江清辞的意思。
“你的意思是?”
江清辞直视她:“还是说,要我亲自带你到太后面前拜见。”
也不是不行,太后不像皇上那般冷漠无情,若是知道月儿与他的事情,应会劝皇上对云家网开一面。
云舒月摇头:“我自己便能讨得太后欢心,用不着扯你的关系。”
江清辞笑得随和:“随你。”
“不过,你刚刚说我画得不好?”
云舒月凑到他跟前去质问。
江清辞退后两步:“我说你画得不错,没说你画得不好。”
“不错便是不好的意思。”
“我觉得你在强词夺理,没事找事。”专门挑了事想踩他一脚。
江清辞没有再后退,掌住她的后脖子,将她往怀里一揽,云舒月再也挣不开。
“我那儿有好吃的,先跟我上去吃饭。”
云舒月揪着他的腰带,道:“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,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没用。”
“你说你最爱吃夜郎国的酸汤鱼,厨房里做了,你如果再不跟我上去吃,就要被小伯抢光了。”
云舒月抬头望他:“小伯来了?”
小伯是真的要抢她吃的,她信。
“那快些,再快些。”
天黑了一半的时候,三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上。
江嘉懿见到云舒月,朝她点头,问了声好。
“三侄,云二近日丰腴了不少,是你的功劳。”
云舒月感觉自己整日有生不完的气,但她的攻击力也不弱,便道:“小伯,你近日憔悴了不少,可是快驾驭不了身边的美人了?人呐,得服老。”
江嘉懿指着她道:“你瞧瞧,小姑娘家家的,说些什么呢。”
江清辞替她道:“她不是小姑娘了,这话说得。”
云舒月听了这话,又是一个用力一脚踩上去,厉目瞪他。
江清辞被她瞪着,总感觉她的攻击力还欠缺了些。
江嘉懿猛地叫出声:“嗷呜——”
第45章 第45章长发江,迷死人!……
“云二,你踩的是我。”
江嘉懿皱着脸看她,若她现在松开他,好好道个歉,他做长辈的也不与小辈计较。
云舒月知道自己踩错了人,看向江清辞,江清辞朝她耸耸肩,云舒月踩得更用力了。
“小伯,我踩的就是你,谁让你说我长胖了的。”
江清辞垂下头轻笑。
江嘉懿默默挪开自己的脚,往云舒月碗里夹了一块鱼肚肉:“我那是在夸你,你真是小气。”
云舒月侧头朝江清辞撒娇:“清辞哥哥,他说我小气,我小气吗?”
江嘉懿直管给江清辞使眼色,谁不知道云舒月小气啊。
从前谁要是得罪了她一次,她能一直记仇,直到报复回去。
别看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乐意与人分,但凡是个她瞧得上眼的,看她拿出来给人分不?
江清辞看着云舒月,神情温和,眼底带笑:“她不小气,云二最是大方体面的一个人了。”
出门在外,讲排场的是她,乐意与人分享的也是她,她好面子。
江嘉懿嗤笑道:“你呀,你就惯着她吧,云二,你看看我们家江三多惯着你,你也该对他好点儿。”
云舒月将鱼肉放进嘴里,托腮道:“我对他很好啊,我给他生崽崽。”
“噗——”
江嘉懿连忙拿手帕捂住嘴,失礼,失礼。
江清辞执筷的手也有些僵硬,扯了扯唇角:“呵呵,她开玩笑的。”
云舒月仍旧托腮,一边吃肉,一边叹气,她说的是真的,这俩人怎么不信呐。
“那个,我今晚要回去睡,我想我母亲了。”
江嘉懿道:“你不回去睡,你还要在哪儿睡?”
云舒月指了指江清辞:“他床上啊,说到这,清辞哥哥,你的床有些硬,我睡不惯,你明日再多铺两层褥子在底下吧。”
江清辞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油渍:“好。”
江嘉懿保持了片刻的沉默,蹙眉缓缓道:“三侄,这不应该啊。”
江清辞将手伸向胸口,云舒月连忙揪住他。
江清辞便道:“没什么不应该的,我向你学习,晚辈向长辈学习。”
江嘉懿张了张嘴,又闭嘴,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:“别啊,二嫂要是知道了,非得提刀砍死我不可。”
江清辞抿唇微笑道:“母亲性子温和,最喜讲究严苛的礼数,提刀砍你这样的事情,是必不会发生的。”
这话并未安慰到江嘉懿,但恐吓到了云舒月。
最喜讲究严苛礼数……
若是从前的云舒月,倒是不怕。
也难怪,当时江家认可了她作为未来的江三夫人。
可现在的云舒月……倒不是她不会从前那些礼数和架子了,而是她压根端不起那些礼数和架子。
幸好,幸好她与江清辞
的婚事并未对外说,她现在如何,也不必被人评判。
一想到这儿,她腰又塌下来了,歪歪扭扭倚靠在桌上,饭也不好好吃,若不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,她现在腿都翘到另一张椅子上去了。
江嘉懿道:“云二不懂事,你也不懂事,真是的,别老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扯。”
江清辞往他杯子里倒酒:“开个玩笑,我们跟你不一样。”
江嘉懿笑道:“是不一样,我与青莲,已经要成婚了。”
江清辞:“……怎么没听家里说起,祖母同意了?”
江嘉懿摇头:“不需要她同意。”
江清辞皱眉:“祖母不同意,那要如何成婚?”
规矩便是规矩,在大礼朝,没有父母同意和媒人搭桥,是成不了婚的。
又不是人人都能同他和月儿一样,得了国君的赐婚。
江嘉懿道:“母亲松口了,青莲有孕了。”
江清辞颔首:“那便好,也省的你们这样不清不白的继续下去。”
江家内部虽礼教森严,但仁善是家训,青莲再怎么不配给江嘉懿为妻,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决不能为了家族名声想法子打掉的。
也正是为了家族名声,这有孕的青莲,必为正妻。
一家子,还得高高兴兴迎孩子出生才是。
只是江家老夫人看着自己这小儿子,连连摇头:“都说过了,纳她为妾,好好娶门正妻便是,你非要如此,你过后若反悔了,还想纳妾,有她这样的身份在前,可纳不了什么良家女做妾了。”
江嘉懿只答:“儿子有她一人便够了,她便是妻,此生不再纳妾。”
屏风后的青莲听得连连落泪,她此生怎会遇到这样的郎君,以她的身份,她就是从来做他身边的通房,也是满足的。
可他既然给了她誓言,又给了她正妻之位,她此生也绝不负他便是了。
思绪回到饭桌上,云舒月眼珠子转着,不知在想些什么
江清辞道:“恭喜了,小伯。”
江嘉懿摇摇头:“母亲说了,小办一场便是。”
“小办便小办,你二人本也不是追求这些的人。”
说到这,江清辞瞥了云舒月一眼,算是知道她为何不愿将婚事说出来。
是怕他反悔,将来不给她补一次盛大婚礼了。
江清辞从桌子底下伸手,握住了云舒月的手。
云舒月吃肉吃得正香,被他这么一握,差些想甩开。
不过她冷静了冷静,由他牵着吧。
不光没甩开他,还手心翻向上,挠了挠他。
饭后,云舒月从江清辞的库房里转了一圈,拎着小包袱,蹦蹦跳跳下山了。
依她所说,现在凡是属于他的东西,都应该分她一般,包括账本。
江清辞无奈只得把自己的账本给她看,叫她查明他的小金库里究竟有多少银子。
云舒月翻着翻着,蹙眉道:“怎么才这么点。”
比她想的少多了。
江清辞无奈道:“我能有多少银子呢?之前有好多都拿去填你家的坑了。”
云舒月气得直跺脚:“早知有今日,你何必花钱填我父亲的坑,皇上还不是要发配我们。”
江清辞道:“皇上会生气的,不能把他惹得太过了。”
云舒月翻着账本,忽然道:“你肯定藏了私房钱,不给我看。”
她手往江清辞胳肢窝底下探,江清辞直发笑:“好了好了,银子要那么多做什么,够用不就行了。”
云舒月回到家中,将从江清辞库房中翻出来的补品递给王姨娘。
“王姨娘,你好好补补身子,争取给我生个大胖弟弟。”
弟弟比妹妹好,她已经有两个妹妹了,弟弟能读书,能给家里挣钱。
就算是在牢城营,弟弟也比妹妹好养活,长大了也能干更多活。
就像她哥云鸿祯一样。
云梓莹今日又回来得晚了些,云舒月揽住她安慰道:“你放心,有了弟弟你也是我最小的妹妹。”
云梓莹有些受宠若惊:“二姐,你真好。”
不过,她娘肚子里如果是个妹妹呢?二姐会不会失望。
不一会儿,云鸿祯也回来了,见着云舒月,眼睛一亮:“妹妹,你回来了。”
瞧她哥,模样憨憨傻傻的,胳膊上的腱子肉却越来越大了。
“哥哥,你每天干活累吗?”
云鸿祯摇摇头:“不累啊,采石场的活儿快干完了,工头说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要种地去。”
云舒月疑惑:“种地?”
云鸿祯点头:“是啊,行宫的轮廓都已经完全修建好了,再搭个戏台子,便不用再采石头了,工头说,牢城营里缺粮食,大家都要去种地。”
云舒月心想,汤师也说宫殿的绘画工作快要完成了,待全部完成以后,她又做什么呢?
她会不会也被安排去种地。
她觉得江清辞应该不会让她去种地,但如果大家都去的话,她想她也该去。
她现在没什么理由逃避干活,乔婉宁和谭君雅她们每天都做很多活,她也不该例外。
恍惚间,云舒月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。
许是每日看着母亲日渐操劳的手,父亲鬓边生出的白发,王姨娘怀着身孕仍为一家伙食操劳,这些人本来或许有地位高低,但都是一直养尊处优的。
听姨娘说,耕了三月的地,产出了五石米,而她爹从前每月的俸禄便有百石米,还远远不够他们一家消耗的。
光是送给乡下的穷亲戚,都要送许多呢。
云舒月不需要去细细地算,就能感知到,自己从小到大挥霍掉、占有过的东西,值得多少农民和匠人劳作多久。
若是行宫不再需要画师了,那她就听从安排,去种地。
“只是,牢城营的粮食怎么会不够呢?”
云鸿祯道:“听说北方在打仗,过往的军队要从我们这儿带走一大批粮草。”
云舒月撇撇嘴:“行吧。”
北方时不时地都在打仗,听说过好几回了,不过,她从来都当那是与她无关的事情罢了。
在家里窝在母亲怀里睡了美美的一觉,云舒月睁开眼,王姨娘又在烙饼。
其实她身孕不过三月出头,还看不出个什么来。
但云舒月见她站在灶台前,就是觉得胆战心惊。
她自己也感到奇怪,家里庶弟妹出生,对她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,但是现在不谈什么嫡庶之分了,她只知道,多个人就多份劳动力。
王姨娘肚子里揣着的,她现在看过去那就是一个金疙瘩。
大礼朝并无罪犯新生的子女还是罪犯的规矩,也就意味着,王姨娘腹中的孩子,将会是他们家第一个清白之人。
“王姨娘,你在做什么饼,好香啊。”云舒月猛吸了一口。
王姨娘憨厚笑着:“玉米饼,二小姐爱吃,待会儿多吃些。”
云舒月是躺在床上往窗外看的,听完王姨娘说话,她又翻了个身,心疼有孕的王姨娘是心疼,但她也并不会去帮什么忙。
这就是她啊~
在床上有翻了个身,伸了个懒腰,起来吃现成的。
父亲早已端坐主位,母亲在他身旁坐下。
“王氏,柳氏,还不快给主母奉茶。”
林书柔惊了一下,倒也不敢剜他一眼,只得受了王姨娘和柳姨娘的茶。
她穿着荆钗布裙,接过普普通通的白瓷茶碗,浅笑着抿了一口。
“免礼,都免礼,坐下吃吧。”
云明旭又看向两个庶女,眉头蹙成两条毛毛虫,因为浓密,在眼眶上洒下两坨暗影:“我隐约听见你们俩在唤
姨娘为母亲,你们的母亲只有一个,可不要再叫错了,姨娘就是姨娘。”
这话说的,云舒月听得都有些替两个姨娘尴尬。
林书柔微低着头,斜着眼看他,也不懂他为何要在这种境地,强调这些规矩。
云明旭只道:“我知道你们心里觉得,咱们家都沦落至此了,还要守这些破规矩,是多此一举,但我想说的是,在我心里,我云明旭从不认命,咱们迟早是要再回京城的,到时候,一个家里,主母不像主母,小妾不像小妾,还谈什么规矩,什么排场?到时候是要被人耻笑的。”
云舒月静静听着,父亲的言语并不严厉,但始终坚持,更像是循循善诱,希望以家人明白他的苦心。
云舒月有些明白,她虽然也从未服输过,从未觉得京城的日子真正离自己远去过,但论信念,她没有父亲那么强烈,她总会想起来,自己在牢城营的处境,自己现在的身份,自己如今什么也算不上……
自己若不是仗着与江清辞的旧情,还有她特意对他的讨好,现在她在牢城营就更不算什么了。
别看她平时一会儿爱朝江清辞生气,一会儿又朝他撒娇的,那都是她的手段,勾人的手段。
无论是一味的撒娇讨好,还是一味的闹脾气,久了都是会惹人生厌的。
没有谁会真正无条件待她好,若是有的话,那应该是她的哥哥。
“哥哥,你最近书读得怎么样了?”
云鸿祯挠挠脑袋:“啊,还行吧,怎么了?”
他其实不太理解,自己如今连科举都参加不了,妹妹叫他读那些书有什么用。
再说曾经家里请了好几个大儒来教他,他也未能考上呢。
云舒月叹了声气,罢了,算来算去,望来望去,她大抵,还是得指望江清辞。
待会儿上山找他去,昨晚她选择回家的欲拒还迎策略,不能一直用。
江清辞并不知道云舒月的心思,他真的以为,她生气的时候是真生气,她喜欢他的时候是真喜欢,她朝他卖乖的时候是因为她真的很乖,很愿意讨他的好。
他其实无所谓她是什么样的,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,是个自私自利的女子,在她心里,她自己永远最大,在那之外,他无条件接受她的所有情绪,管她朝他生气还是高兴。
若他知道她的那些情绪全是装出来的,生气的时候还要顺道打量他的眼色,他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无奈,还是该伤心。
江清辞连打了几个喷嚏,叫来祈言:“该装炭盆了,到季节了。”
“得嘞,对了公子,那云家那边……”
按常理,牢城营进入了冬天,是不给发炭的,一个冬天过去,冻死几家罪犯都是正常的。
这又要给云家发,不免又要引起一番争执。
往常给云家一些物资,倒也不涉及什么,牢城营里没有饿死累死的人,大家便也觉察不出太大的区别。
若是入了冬,云家炭盆烧得正旺,而别家有人就要被冻死,这区别可就大了去了。
也因此,祈言免不了要多问一句。
江清辞放下笔,也头疼起来,云家是他岳家,怎能不照顾着点,可这一照顾,不免又要想着,给每家每户都供应炭,可行吗?
阚承颜来得及时,忙道:“不可行。”
江清辞抬头看他。
阚承颜道:“你这牢城营吃得饱又穿得暖,将来官员的犯罪率都要提升了,如何能起到惩罚他们的效果。”
他说得理性,也不无道理。
江清辞就是知道这个,再有人情,他也没忘了,这里是牢城营,是关押、惩罚罪犯的地方。
这里面大多数人是真的犯了很大的错,就比如修水坝修一个垮一个的谭聪健。
他能让谭聪健在这里吃饱穿暖吗?必是不能的。
江清辞倒在椅背上,闭目养神,事情还需慢慢想。
云家……他不该纵得太过了,否则收不了场。
待过了这个冬季,明年夏天,云家来此一年整时,他便向圣上修书,好好求一番情。
本身当时圣上就没打算真的发落云家,在云家当众与江家澄清关系之前。
皇上是替江家生了云家的气,既然是生气,总有消气的时候。
云舒月蹦蹦跳跳上了山,江清辞的书房里已经没人了,他独自坐在书案前,闭目,眉头并不松展。
她悄悄到他身后,双手轻轻放在他太阳穴,揉摁起来。
江清辞猛然睁开眼,闻见了她身上的气味。
他给买的香粉和头油,他熟悉得很。
他有些懊悔,本来想说,小时候带她一起读书,该多教她一些东西的,可是,她已经是很聪明的女子了。
在京中时,无论是对时局的洞察,还是对人际的把控,她总是做得面面俱到。
但云家整体在外人看来,仍是处处漏洞,唯有一个江家是摆在明面上的云家的靠山。
若她能再聪明一点,纵是江家落难时,两家得以体面收场,或是,划清界限时再谨慎一番,必不会是如今的境况。
他握住她的手,抬眸看她:“月儿,抱歉。”
云舒月朝他笑得甜美:“你做什么坏事了?”
江清辞别开头,松开她的手,道:“你们家过冬的衣物可以去我库房里拿,若是要用炭,在家里小心点烧,别让人知道了。”
云舒月点头:“我知道啊,我昨日已经拿了一些回去了,但你若有什么好东西,可不能少了我的。”
她走到他身侧,拉起他的手,一屁股坐在他腿上,拉着他的手环住她的腰。
江清辞望着她发笑:“我能少了你什么?”
云舒月拨弄他头顶本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:“你给自己头上戴玉冠,就给了我几根木簪子。”
江清辞拽了拽她因为抬手而向上缩起来的短褂上衣,凑她耳边小声道:“你给自己买了金丝绣线镶珍珠的肚兜穿,还不够吗?”
她还不止这一件,还有什么粉的红的丝绸的。
云舒月搂着他脖子撒娇:“那你的玉簪也给我好了。”
她伸手抽下他玉冠上的簪子,轻轻一下,江清辞的发髻全散了。
他未曾有过这般粗糙的时刻。
头发全都松散的垂坠下来,刹那间,如墨般长发,自头顶肆意倾泻而下,垂过他的脖颈,愈发衬得面庞像精心雕琢过的美玉。
眉下双目如幽潭,看不清喜怒。
云舒月悄然打量他的神色,应该,大抵,是怒更多的。
但他极擅隐藏,鼻梁下的唇,倒还抿起了一道笑意。
这般模样,真似误入尘世的谪仙,即便玉冠散开,发丝凌乱,让他身上添了一丝风流韵味,叫人移不开眼。
他不知云舒月会揣度他的神色,但他的确隐有怒气。
这青天白日的,她不该散了他的发。
但他并不愿向她展现出怒气,他只抿唇笑着,宛如谪仙。
但他低估了云舒月,云舒月偏看得出,他细微的怒气。
她能叫他这么久以来,都对她无有不应,怎会不懂他。
“清辞哥哥,你这般模样,真是快迷死月儿了,月儿好喜欢你。”
她凝望着他,双眸似被磁石吸引,做出再无法挪开分毫的样子。
眼中原本灵动的光,此刻都化作了一泓沉醉的春水,波光潋滟间,满是对他的倾慕。
长长的睫毛轻颤,就像泄露她心脏的跳跃。
江清辞愣住,她,她……
她的唇角微微颤抖着,缓缓朝他靠近,目光深深凝视进他的,然后扫过他的鼻梁,他的嘴唇,在一次抚摸过后,轻轻闭上眼,猛地吻住了他。
她的呼吸急促而温热,喷洒在他脸上,带着丝丝缕缕的情意。
双唇相触的瞬间,她的身体还颤了一颤,就像是内心悸动的具象化。
江清辞浑身一僵,短暂的愣神后,眼神逐渐变得迷离,某种清冷
被一抹温热取代。
他掐着她腰的手悄然用力,双唇紧贴合她的,散开的长发晃动,他侧头,加深了这个吻。
第46章 第46章愿岁岁如此
他颤着手抚过她的脸颊,额头抵在她额头上,长发挠得她发痒。
云舒月双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,他的眼神温柔且专注,身影在夕阳余晖的勾勒下,与身后的青山融为一体。
她推开他,推开门来到外面,从这里看下去,整个牢城营的景况尽收眼底。
江清辞紧跟着她出来,拿出披风披在她肩上。
“今晚回去吗?”
云舒月摇头。
转眼入冬了,牢城营里迎来了第一场大雪,站在山上赏雪景甚美。
云舒月从床上坐起身,江清辞将牛皮做的毡鞋摆在她脚边。
“这是从北方送过来的鞋子。”黔州一般没有这种样式。
她将脚伸进鞋子里,是一种软绵绵、踏实的触感,暖烘烘地将她的脚包裹在其中。
而行宫的修建也已大致完成,接下来,只需往里头添置一些迎接贵人到来的物件儿与设施。
云舒月也不用再去做画师了,漆画描金组并没有解散,那些人要回京去继续修建皇家园林,云舒月却不能跟着一起去。
她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,推门向外,山上只剩下白茫茫一片。
雪山上的天空是那样蓝,蓝得云舒月眯起了眼。
江清辞要她坐在梳妆台前,这梳妆台是他特意叫人从京中运来的。
“月儿别动,为夫给你画眉。”
云舒月闭上眼,天上的云朵缓缓移动。
其实行宫的修建本不该这么快完成的,原本要慢慢悠悠地建上三年,但皇上下了旨,要在明春前修建完成。
事实上三年的工程压缩成一年,也没什么不能做到的,那些专门供职于皇室的工匠,都是懒散惯了的。
江清辞预计,过不了多久,皇宫应当就要来人了,否则皇上何必下旨要行宫尽快修建。
明春从这行宫望出去,定是一片盛景。
“你画好了吗?”
江清辞扶住她的脸:“等等,还没。”
山上都是桦树,还有落叶松,树木枝干都被雪覆盖,雪景与山色交融,霜花坠满枝头。
云舒月特地组织了一回赏雪雅集,可作诗,可作画,也可抚琴。
没错,现在她们的诗社里有了一把琴,却不是云舒月朝江清辞讨要的,是谭君雅弄来的。
“我接手了我先夫的许多生意,其中便有一家乐器坊,除了琴,要筝,要鼓,也是有的,不过都得给钱。”
云舒月手上没有那么多钱,就要了把琴,不然她本来想着,要把江清辞的那把琴搬下来的,他的就是她的嘛。
她问谭君雅:“你本来不是想着把你先夫的产业都变成银子拿在手里,怎么想着接手他的生意了。”
女子独自一人,可不好做生意。
谭君雅道:“没办法呀,我一个人单独立户,不做生意,全都来惦记着我的银子,你不知道,我刚变卖铺子拿了一笔银子到手上,我家的门都快被媒婆踏破了。”
云舒月便道:“若有好的,便挑挑呗。”
谭君雅道:“那媒婆能给我介绍一些什么货色?想也知道,我一个寡妇,那些人不是看上我的钱,就是看上我的貌,就是来捡便宜的。”
云舒月沉思了半晌,道:“也是,那你若能顺利做了生意,便做着吧,只是……你不是打了那个阚承颜的主意,现在如何了?”
谭君雅摇摇头:“他呀,他不接招,没办法了,老娘独美,是他的损失。”
云舒月也没想到,阚承颜竟然不接招,往常在京城的时候,谭姐姐可是一个眼神迷倒一大片的人物。
谭君雅与云舒月走的路线不同。
云舒月是一早划定了江清辞为目标,外加钻研名声,无论是才名还是德名,她都要。
谭君雅却是主打个人魅力,要迷得京中公子全都团团转。
就比如,同一个交际圈子里,云舒月身边围的都是女子,恭维她、讨厌她的也都是女子,但谭君雅身边围的就都是男子了,同理也是,恭维她的便极尽可能地舔她,讨厌她的也都是真讨厌她。
谭君雅怀疑,阚承颜就是曾经讨厌她的那一批人。
“谭姐姐,你也别灰心,总有傻子再上你的当的。”
云舒月安慰她道。
现在不用修行宫,牢城营内的苦活累活暂时都不需要人做了,入了冬,大家都还挺闲的。
本来说大家都安排去种地,但一场雪下下来,土地都给冻结实了。
云梓莹在一旁记录诗会上大家作的诗,登记成册。
谭君雅道:“这幅雪景图画得不错,云二,你功力有长进。”
云舒月抬抬下巴道:“可不嘛,都是在漆画描金组练的。”
“正好我先夫还有一间书画坊,我可以将你的画挂去售卖,我只收三成的利,如何?”
云舒月点头:“甚好,甚好,多赚些银子回来,我手头也正好宽裕些。”
江清辞虽然给她看账本,但不给她银子,理由就一个,说她在牢城营里花不出去。
但云舒月总觉得,他是不是怕自己手头上有钱了,又寻摸着机会跑了。
云舒月才不会跑,现在的日子过得舒服,就算要跑,也要等明年见过太后了再说。
她将来会如何,看太后她老人家的脸色,便能知道大半。
如果太后和皇上并不打算改判她家,她就算有江清辞夫人的身份,也回不了京
傍晚,她趴在江清辞书桌上问他:“你确定明年宫里会来人吗?”
江清辞抬起头,道:“不确定,但行宫已经修建好了,宫里来人是早晚的事。”
云舒月又道:“你在皇上那里好说话吗?”
江清辞道:“借着祖父的脸面,能说上些话。”
“能说上些话?那到底能不能说上话?”
江清辞放下笔,看她:“不太能,我祖父是皇上的老师,我父亲与皇上坐过同窗,但我……我还太年轻了,与皇上没什么交情。”
云舒月脸上闪过失望的神情,眉尾耷拉下来:“哦。”
“那,那我家的事情……”
云舒月其实不太好意思开口,她也不想让他难做,更害怕被他知道,自己从头至尾,图的就是这个。
江清辞道:“你父亲在互市监的这阵子有功,皇上会看在眼里的,未必非要走那样的路子。”
京中官员互相之间牵扯关系的多了去了,牢城营的人却少有能回去的,江清辞想让云家走一条光明正大的路。
“就算你父亲不能官复原职,你哥哥总能谋得一官半职,有我江家的关系在,你的两个妹妹也不难说亲,你们家总能再起来的。”
他这样安慰她。
云舒月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,又道:“那若是我们家一直都不能回去呢?你会与我和离吗?还是干脆直接撕毁那张婚书。”
江清辞温和道:“我便一直待在牢城营,做这个边城校尉,又有何妨?”
他是愿意为了她留在此地的,留一辈子。
他抿唇笑着,眼看着云舒月眼里的光一点一滴熄掉。
他垂下头,他哪里不懂她呢,他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“云舒月,如果有那一天,你会逃出去吗?会抛下我对吗?”
他直视她。
云舒月缩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后退,她便知道,隐瞒婚事是对的,两人并未圆房,她随时有退路可走。
她退到桌子边缘,忽然意识到,自己做戏该做完全,不该叫他察觉她的动摇。
至少,在她彻底往另一条路走去之前,她得吊着他。
她其实喜欢他,清辞哥哥真的很好,但是如果给不了她想要的,她也没办法的。
江清辞沉稳坐着,空气很凉,他的心更凉,云舒月一直是个养不熟的,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。
他端端坐着,感受到刚刚明明已经退到边缘的女子,又缠了上来,穿过他的手臂,钻到他的怀里。
那张明媚白皙的脸抵在他的胸口上,仰头看他。
“清辞哥哥,我们晚上一起赏月好不好?”
“好啊。”好久没同她一起赏月了。
暮霭渐渐散去,夜幕如一块幽蓝的绸缎,轻柔地覆盖了整座山峦。
江清辞牵着云舒月,两人沿着山路徐徐而上,通过蜿蜒的山间小径,月光透过斑驳的枝叶,洒下一地波光。
穿过一颗巨大的榕树,视野豁然开朗,明月高悬,清冷光辉毫无保留的倾洒。
远处山峦起伏,在月色下若隐若现,脚上踩着雪,偶尔踩断枯枝。
江清辞轻轻走到崖边,衣袂随风飘动,宛如仙人临世。
“清辞哥哥,你这样不冷吗?月儿抱住你,给你暖暖好不好。”
她钻进他怀里,站到他身前,江清辞垂眸看她,二人曾经无数次赏月,无一次如同这般心境。
或许是他意识到,她于他而言,随时都有可能消失,他不知道他在她心里究竟占据何等位置。
“如此良夜,有月儿相伴,夫复何求。”
他的声音轻柔,月夜里,总像是一声叹息一般,说出口,就消散了。
从云舒月的耳朵里过了一遭,的确未能进脑。
他的怀里很是温暖,他的胸膛也很是坚实,云舒月抱着抱着,忽然觉得,这样的时刻很是幸福,要不,就与他过上这么一生算了。
江清辞今日叫她作了一幅画,就在那窗前,透过窗外看出去,茫茫雪景和松林,时不时飞过的雪鹑。
他说她画得很好,几株苍松扎根于雪地之中,枝干粗壮,针叶上挂着沉甸甸的雪,有的被压弯了腰,却倔强地不肯折断。
整幅画以素净的白为主色调,间或点缀着深褐的窗棂、墨绿的苍松,冷暖色调交织,意境有缘而静谧。
但他不会问她“你喜欢这里吗?”
她一定讨厌这里,这里还有一个名字,叫牢城营。
她此时抱着他,说:“愿岁岁如此,与君共赏这山间明月。”
他下意识不信,但还是为此感动。
她今日还作了另外一幅画,是朱红色的游廊,雕龙画凤的廊柱,庭院里的太湖石错落有致,瘦、皱、漏、透之态尽显,石旁是一湾清池,雪后初晴、波光粼粼。
有八角亭,有梨花桌,有三三两两的贵女,有宝蓝色绣牡丹的大氅,有金丝攒花的如意绦,有穿梭往来的丫鬟,或手捧茶点,或手持香巾。
江清辞没有张口,但在心里道:“云舒月,会回去的,我向你保证,一定会回去的。”
江清辞的保证必会有效力。
云舒月只听见他的心跳声,对他道:“只要能和你在一起,去哪儿我都愿意。”
他揉揉她的头,她也不知道他信没信,她现在常怀疑他,也不知他是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……上她的当。
第47章 第47章事情便就先这么定下吧。……
待在山顶站得实在有些冷了,他揽着她的肩回了房间。
待沐浴完,他伸手拿过妆奁边上的小盒子,打开盖子,里面是细细的珍珠粉。
云舒月道:“别忘了加一些玫瑰露。”
江清辞又倒了一叠玫瑰露,拿个小勺,把珍珠粉和玫瑰露搅和在一起,搅成糊糊状。
“这样可以了吗?”
“可以了。”
云舒月坐在妆台前,拿木梳将头发梳好,全都垂在肩头,然后拢起来,用丝绸做的罩子罩起来,屁股挪了挪,仰起头:“可以抹了。”
江清辞透过镜子看她,嘴角噙着笑:“头再抬起来些。”
他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,云舒月由他摆弄:“鼻子两旁要多抹一些。”
“嗯,知道,别动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。
“今日可累着了?”她轻声问道。
“算不得累,家中有贤妻操持,为夫便不觉得累。”
云舒月脸上被糊上了厚厚一层粉霜,头发也都被包成了一个蘑菇的形状。
江清辞在她鬓边落下一吻,随后起身,拿起一旁的棉被,开始仔细铺床。
刚铺好一边,云舒月往上一坐,江清辞放好枕头,她便一趟,两人动作默契,有条不紊,很快便都排排躺下了。
两人躺在床上,江清辞起身吹熄了蜡烛,云舒月侧身依偎在他怀里,江清辞手臂轻轻环着她。
黑暗里,只听她轻声说道:“清辞哥哥,晚安。”
“晚安。”
他顺势躺下,手掌在她腰上,也不乱碰别的地方。
云舒月嘬着他的手臂,嘬得他浑身痒痒,不自在地动了动。
第二日一早,云家升起了炊烟,柴火气飘了好远。
云舒月回到家中,王姨娘肚子已经显怀了,仍在灶膛前忙活着。
云舒月看得胆战心惊。
“父亲,不是说别让王姨娘忙活了嘛,你怎的还这么不上心。”
云明旭一脸不在意:“寻常人家的妇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,哪用那么小心,再说了,家中其他人都不会做饭,你又不让你两个妹妹忙活这些,她不做谁来做?”
云舒月气呼呼地坐下,是啊,王姨娘不做,谁来做?反正她不做。
“四妹,你今日怎么又出去这么早。”
云舒月冷冷喊住云梓莹。
云梓莹小声道:“二姐,我有点事。”
云舒月心里感到奇怪,这四妹好几回早出晚归的了。
王姨娘也不管管她。
说到这儿,云舒月看向王姨娘,王姨娘视线有躲闪,许是知道女儿做什么去了。
待云梓莹走后,云舒月私底下问她道:“王姨娘,四妹做什么去了?”
王姨娘道:“也没什么,就是,李家有个男孩子……两人正在接触。”
云舒月瞪眼:“什么!王姨娘,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王姨娘无奈道:“二小姐,我知道你想的什么,但,回京的事情还遥遥无期,女孩子的年纪可不等人。”
云舒月自己都二十一了,除了在江清辞身上使过劲以外,从未在意过年龄。
没想到王姨娘竟这么着急。
“可,可你要四妹嫁个同在牢城营的罪犯,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王姨娘道:“大家都是罪犯,在这牢城营也有个照应,二小姐,梓莹自己也愿意,那李家公子,是她从前就仰慕的,只是从前二人差距太大,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,她也想……”
云舒月仰躺在椅子上,所以,所有人都认为,回京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对吗?
她侧头看向坐在房间内喝茶的父亲,只有父亲,只有父亲跟她一样,从没放弃过回京的“妄念”。
她长长地叹了声气
“王姨娘,随便吧。”
她现在很伤心,很绝望,有一种,只有自己在幻想着什么的感觉。
王姨娘不愿意说这样的话,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一句:“二小姐,就说那位江三公子,现在也还没给个准信儿要娶您呢,您还是早些为自己操心才是。”
云舒月闭上眼,决定封闭自己。
要问她慌不慌,焦不焦虑,她也慌,她也焦。
年龄的确是个大问题,再等三年,她都二十四了。
回京之路的确遥遥无期,难不成,她这一生,也就这样了吗?
“王姨娘,我与江清辞已经……已经……”
她一直认为事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,现在忽然感到十分无力,事情真的……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?
“算了,随便吧。”
王姨娘扶着肚子,语重心长地对她道:“现在牢城营的日子好过,二小姐,也别光是贪图享乐了,该好好筹谋。”
云舒月咬牙道:“你的筹谋,就是给四妹找个罪犯做夫君?”
王姨娘两手一摊:“咱们都是罪犯呐,那不然怎么办呐。”
云舒月本来觉得,王姨娘只是太过憨厚老实,就是个老好人,现在发现,她这脑子怎么不转呐。
“二小姐,做人,还是该务实一些的。”
云舒月抬眼瞪她,王姨娘对着她笑,笑得语重心长,笑得温柔似水。
云舒月捏紧拳头,她不该管这些的,当初孙姨娘带着五弟走的事情,她也没管的。
可是王姨娘做饭实在好吃,四妹又实在可爱。
“王姨娘,父亲说的,家中所有人都得听我的吩咐行事,我现在命令你,立刻让四妹停止与李家公子的接触,你若是不听,我就再也不理你了。”
对于脑子不清醒的家庭成员,云舒月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。
“这,这……二小姐,你不能这样啊。”
云舒月两手叉腰:“二妹今年才十六,断断耽误不了她的,王姨娘,你就说你听不听我的吧。”
王姨娘老实巴交的,倒也愿意听话。
“听,都听二小姐的。”
她虽然脑子笨笨的,但是听话,云舒月倒也对她没什么不满的了。
就是王姨娘刚刚的话,还是
如同一把尖刺,扎进了她心里。
云舒月踱步到正房,父亲躺在摇椅上喝茶,喝的正是江清辞库房里的大红袍。
茶具一应俱全,一整套汝窑的杯盏,云明旭执起那小巧的紫砂壶,轻轻倾壶,琥珀色的茶汤便如丝缕般潺潺落入白瓷杯中。
“月儿,你找为父何事啊?”
他微微俯身,凑近茶杯,鼻翼轻翕。
云舒月在他对面坐下,执起茶壶,给自己也倒了一杯,远远看去,是父女俩难得的品茶时光。
“父亲,女儿不愿意认命,有错吗?”
云明旭轻抿一口茶汤,闭上眼,似在品味那其中的微妙层次,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惬意的神情。
“认命?凭什么认命,云二,你是天生的千金贵女,生来便是众星捧月的,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。”
云舒月道:“没忘,没忘,就是之前在采石场挖石头的时候,总会忘了,如今每日路过后山的猪圈,闻到猪粪味的时候,也会忘了。”
云明旭斜眼看她,指责她:“那是你心性还不够坚定,你得反思自己。”
云舒月继续叹气,总之,现在她唯一的知音,就是父亲了。
哥哥刚从外面回来,夯吃夯吃往家里扛了一堆柴火。
“王姨娘,用完了提前告诉我,我再去山上捡。”
母亲在另一间屋子里做针线,从来不会做针线的母亲,如今也被诗筠教会了如何在襦裙上绣花,绣云舒月最爱的花。
“月儿,来试试这件衣裳合不合适。”
母亲透过窗户叫她,云舒月走过去,由母亲为她穿上衣裳。
“母亲,有些紧了。”
她拉了拉胸口,林书柔道:“那便再把背后的布料放一放。”
云舒月拉住母亲的手:“母亲,我不想你做这些。”
母亲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京中贵妇,现在针线倒是做得麻利,云舒月看得很不舒服。
林书柔推开她,三两下就给她改好了:“试试,现在宽松了没。”
云舒月捏着腰间多出的布料,道:“腰掐得还不够细。”
林书柔忙道:“好好好,母亲现在手艺还不行,今晚好好给你改改。”
云舒月心里酥酥麻麻的,咦——一会儿好喜欢好喜欢母亲,母亲亲手给她做的衣服,她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女孩,一会儿又觉得,母亲凭什么做这些,母亲不该做这些。
林书柔却没想那么多,做母亲的,能给女儿亲手做件衣服穿,她心里也觉得很幸福。
若能,再亲手给女儿扎两个麻花辫,就更像寻常人家的母女了。
云舒月搂住母亲的腰蹭了蹭,又提要求:“在胸前再给我别几朵花吧,裙摆也要。”
她一边不想要母亲做这些,一边又接连提了好多要求。
母亲都应了。
就算她还有不会的,也会请教诗筠,保管做出让女儿满意的裙子。
云舒月刚沉浸于某些幻想,就被母亲和哥哥一瞬拉回现实。
过了一会儿,谭君雅找她来了。
“你的画,你的画卖了好多银子,我是来给你分银子的。”
云舒月手里被塞了一大包银子,倒也不觉得吃惊,她挑了挑眉:“我从前可是齐大师的徒弟。”
谭君雅道:“那些文人说,说你的画有一种悠然自得、超脱尘世的气质。”
云舒月摆摆手:“都是技巧,都是技巧。”
“总之啊,这银子你之后是不会缺了,月儿,想买些什么,跟我说。”
云舒月托腮:“想买自由。”
“那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不行?”
“钱还不够。”
云舒月托腮望天:“钱够就可以吗?”
谭君雅道:“那当然啦,只要有足够多的钱,什么买不来。”
云舒月撇开头:“我不信你说的,我家之前有那么多钱,还不是沦落至此了。”
谭君雅耸耸肩:“我说着玩儿的,别信。”
云舒月给了她两个肉包子,将人打发走了。
不一会儿,乔婉宁也来了。
她一边进来,一边揉着肚子:“好饿,你家还有什么吃的,给我吃点儿。”
云舒月打开灶膛上的蒸笼,拿出两个大肉包子,递给她。
“吃吧。”
乔婉宁叹道:“还是江清辞对你好,连带着我也能吃肉。”
乔婉宁好端端坐着,云舒月忽然像一条小白蛇一般,钻进了她怀里,朝她眨眨眼:“你的江大哥呢?”
“哦,他腿断了,回家修养去了。”
云舒月瞪大眼,手撑在她腿上爬起来看她:“大哥腿断了?怎么断的?”
“嘿嘿,被我踹的。”
云舒月更加震惊了:“你,你怎么想的,你不想跟他好了?”
乔婉宁道:“我从没想跟他好啊,他死缠烂打,被我踹废了正好。”
云舒月搂着她脖子,悄咪咪的,屁股都坐她身上来了。
“你不想从他那里得到好处?也不想通过嫁给他改变现状?”
她的小脑袋瓜理解不了乔婉宁。
乔婉宁摇头:“不想,我觉得牢城营挺好的,我愿意在这里一直待下去。”
云舒月嘟着嘴,乔婉宁捏起她的嘴:“你还不快从我身上下去,不然我也一脚把你踹下去。”
“婉宁姐姐,不要吧,嘤~”
“咦~你快从我身上下去。”
门外响起嘈杂的声音,不一会儿,一列士兵通过。
“校尉下令,明日起,所有人都到后山耕地。”
谭君雅站起身:“好诶,终于又有事情可干了。”
云舒月凑到门外去:“等等,你们校尉说的,所有人?可有排除我吗?”
那军士盯了她一会儿,摇头道:“没有,你也得去,你们云家一个都不能少,云家人喜欢偷懒,之前的人是跟我们打过招呼的。”
云舒月愣愣道:“啊,你们是新来的。”
“正是。”
傍晚,云舒月上山寻江清辞,明日便要下地干活了,她没打算逃避,但去之前,总要去他面前晃一圈。
告诉他,她要去耕地啦。
云舒月提着裙子往上走,心情舒畅。
半山腰上遇见江小伯,她还打了声招呼。
“小伯好,小伯安。”
正要往上蹦,江嘉懿一把拉住她:“找江清辞的?现在别去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江嘉懿道:“他母亲在,我劝你别去。”
云舒月沉默了一会儿,有些事情她也应该考虑清楚了。
“正好我有事情要向他母亲澄清,她来得正好。”
云舒月说完,一溜烟往山上奔去,江嘉懿没能拦住她。
“江三,你跟表妹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了,还记得吗?”
薛亦秋身边坐着苏香蝶,是她妹妹的女儿。
妹妹与妹夫一家刚到与黔州相邻的晋州赴任,趁此机会,薛亦秋想叫苏香蝶来与江清辞见一面。
“我跟你小姨的意思是,你们二人年纪也不小了,你又被迫要在黔州耽误三年,你祖父身体近日不大好了,婚姻之事,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你若无异议,事情便就先这么定下吧。”
第48章 第48章别呀,江清辞别呀
江清辞抬眼看着母亲,以及母亲身边的表妹。
“母亲,我不同意。”
薛亦秋道:“你也老大不小了,为什么不同意?”
江清辞道:“母亲,儿子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?”
他直视母亲,视线略有压迫感。
像是在责怪母亲不懂他一般。
薛亦秋微微一愣,小心说道:“难不成,你还惦记着那个云……”
“母亲,儿子志向已定,心
意已决,要终生待在黔州,为大礼朝到夜郎国修路。”
他打断母亲的话,微笑着说道。
“表妹,若想在我这里多玩一阵子,随意。”
苏香蝶怔了一会儿,忙道:“不,不了,我今日就是过来陪陪姨母,明日便要回去了。”
薛亦秋道:“你何时有这样的打算了,难不成不跟我们回京了?”
江清辞紧咬着后牙,本没有这样的打算,但他突然有了。
云舒月不让他说出婚事,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退母亲,但总能先劝退表妹。
表妹怎会愿意与他同在黔州,待上个二十年,三十年,等着那条几乎不可能修成的路修成。
反正也不知道云家能否回得去,他先做好永久留在这儿的打算也好。
云舒月抵在门后,忽然改了主意。
昨日被王姨娘说了那么一通,云舒月本来打算,好好与薛伯母见一面,该她承担的,她好好承担便是了,做江家妇该做的,她又不缺在哪里了,从前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人物。
可是现在……她不能说,她现在要是说了,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愿意与江清辞一起留在这里了。
“母亲,圣上一早就想修通这条路了,我愿意留在这里帮他。”
“胡闹!”
薛亦秋觉得荒谬,此事尚未与老爷子商量的,岂容他说要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。
苏香蝶无意在此听母子俩争论,站起身,说要走,薛亦秋总不能不顾侄女,瞪了江清辞一眼,连忙将她送出去。
“你别急,我会再劝劝他的。”
苏香蝶扯起嘴角笑了笑:“姨母,还是算了吧,表哥很好,但不适合我。”
云舒月避到一旁,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,感到天塌了。
别呀,江清辞别呀,带她回去呀。
薛伯母走后,云舒月冲进江清辞的书房,脸上满是愤怒。
“江清辞!你怎么能这么对我!我是信任你才跟你回来的!”
江清辞茫然抬头:“月儿,你都听到了。”
云舒月气得想哭,早知如此,她当初就留在夜郎国了。
他叫她跟他回来,给她的就是这样的结局。
“江清辞,你个大混蛋!”
她凑到他跟前,抓起他的手臂,咬了一大口,直到快咬下一块肉来,才松开。
江清辞没阻止她,忍着痛,待她松开嘴,拿出手臂,把她拉到自己腿上。
“月儿,我刚刚是骗她们的,你别急。”
云舒月瞪他:“你说什么,你是骗她们的,那你,你要回去的。”
江清辞道:“待表妹走后,我会向母亲澄清的。”
云舒月捂住他手臂上的牙印:“那,那我错怪你了,疼不疼?”
她撩开江清辞的衣袖,那枚牙印突兀地闯入眼帘,半圆状的齿痕精巧又带着狠劲,边缘处的皮肤微微隆起,带着些红肿,显得格外醒目。
“不疼。”
他揉揉她的脑袋。
云舒月用手戳戳,嘟嘴问道:“真的不疼?”
江清辞便道:“疼。”
他伸手捏住她的脸,原本嘟起的嘴唇更嘟了。
“让我看看你这牙。”
云舒月两瓣唇从中间分开,露出两排牙:“呃呃……”
“这虎牙有些尖了,早该给你磨平了。”
“呃,磨平了我还怎么咬你。”
江清辞抚过她的头发:“我这么好,没做过什么坏事,能别再咬我了吗?”
云舒月摇头:“不能,咬你是我的爱好。”
她当初在他肩上咬的齿痕,现在都还留有印记,真是下了死嘴的。
“清辞哥哥,那你,为何不与你母亲说我们的事情,要找个这样的借口。”
江清辞道:“不是你说的,叫我不能往外说吗?”
云舒月是这样说的来着,但是她现在改主意了,但是很快又改主意了。
她点点头,在他肩上蹭了蹭:“是的,就这样,没错的。”
“我明日要进山看看我祖父,他病了多日了,你好好在牢城营待着。”
云舒月道:“明日我要下地干活,你去吧。”
“你若是不想去,不去便是,不用管他们。”
云舒月问他:“对了,你祖父如何了?可需要我,需要我去见他。”
他只问她:“你愿意去吗?”
“你想我去吗?”
“想的,我带你一起进山吧,我的家人都在。”
云舒月搂住他脖子,吻了吻他的脸颊,道:“我不去。”
江清辞无奈道:“月儿,你该去的。”
“所以你是在要求我去了?”
江清辞摇摇头,他不该要求她什么。
只是,她想要的更多,必然就要承担得更多。
“跟我去吧,我给你准备了新衣服,关系的事情……可以先不说。”
云舒月想了一会儿,还是点了头:“好吧,去一趟吧,江祖父从前对我也挺好的,我去看看他。”
不管江家人私底下如何看她,至少在她面前的时候,江祖父都是笑呵呵的慈祥面孔,江清辞的母亲,薛伯母也是,她每次去江家,都将她照顾得很好。
云舒月不是不念旧情的人,甩掉江清辞的那次是她最绝情的时候了。
“那好,我跟你回去,不过,我得先回家向我父亲母亲说一声。”
江清辞叫祈言从库房搜了些礼品出来:“我跟你一起回去。”
“江三公子怎么又来了,还大包小包地提了好多东西。”王梅英朝林书柔这般说道。
林书柔道:“孩子们的事情,少管吧。”
“江三公子来啦,进来坐,提这么多东西做什么?”林书柔将他迎进门。
云明旭坐在石屋里由几把椅子搭起来的“正堂”里。
两把稍矮的扶手椅背靠墙面,云明旭坐于其中一把,他朝江清辞招招手:“江大人,请坐,请坐。”
“正好来尝尝,我刚泡好的茶,冬日里,就适合品大红袍。”
可惜堂内两侧墙壁上,并没有悬挂着名人字画,山水、花鸟图,博古架上也并没有摆放着数尊精美的瓷器,堂中央,也还缺少一尊紫烟升腾的铜制香炉。
场景总还缺那么一些意境。
但云明旭闭着眼品茶的神态,依旧颇为悠然。
江清辞前来,他并未起身相迎,林书柔生气地在背后推了他两把。
云明旭纹丝不动,稳如泰山。
江清辞在云明旭身旁落座,云舒月挤了他一屁股,把他挤到一旁的矮凳子上坐去了。
现在是云家父女两人高坐,江清辞坐在侧边。
林书柔看得直摇头,家里这俩父女,究竟有没有点自知之明,今时不同往日了,在谁手底下讨生活没点数吗?
江清辞坐稳了后,对林书柔道:“对了,伯母,我带了些熏肉和新的茶叶过来,你们若有什么缺的,上山找祈言要便是了。”
云明旭没说话,云舒月在吃桌上的糕点,林书柔擦擦手,不好意思道:“江三公子,你太客气了,不用这么上心的。”
江清辞抿唇微笑,伸手握住云舒月的手:“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云舒月甩开他的手,林书柔瞪大了眼。
江清辞尴尬地收回手,在膝盖上蹭了蹭,仍旧抿嘴笑。
“那个,我想带月儿进山一趟,就是,回我家一趟。”
云舒月瞄了眼父亲,又瞄了眼母亲,继续吃饼。
江清辞伸手搭在她椅背上,一下一下撩她头发,偷偷的。
“伯母可是有什么顾虑?”
云舒月动了动背,林书柔询问她:“你身上痒痒?”
“嗯~”
问了女儿,又朝江清辞道:“你带她回去,我能有什么顾虑啊,只不过,你带她是有什么事吗?”
江清辞想了想,想说实话,他带她回去,自然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——秘密的那种,背着家长的那种。
还不待他开口,云舒月便道:“是江祖父病了,我去看看他。”
林书柔便道:“出于礼数,是该去看看的。”
她伸手撩开女儿的鬓发,面露忧容,可她女儿现在这副模样,她真怕她去了江家被轻视冷落。
云明旭倒是不担心,他女走到哪儿也不会被人欺负,反倒是江家那一家子体面人,被她扯下脸皮来欺负还差不多。
这江清辞,不也被她拐着尽做些不体面的事儿吗,至于具体是什么不体面的事儿,云明旭看不到还猜不到嘛。
“闺女,想去就去吧,去玩儿玩儿也好。”
不一会儿,林书柔整理出几个包袱:“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,你空
手去也不好,看看这些合适不?”
云舒月摇摇头:“不要,我一个小辈,怎么不能空手去了,他们若是让我空手回,才是不讲礼数呢。”
林书柔无奈地摇了摇头,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,跟她爹一模一样。
这是云舒月自上次从夜郎国回来,头一回出牢城营。
路途不远,下了这座山,再上一座山,再下一座山,再上一座山就到了。
江清辞一路上心情舒畅,云舒月愿意与他一起回去,已经让他十分欣喜。
叫了两个侍卫扛着轿子来抬她。
“这样你便可轻松些。”
云舒月总感觉,他是不是怕自己半途反悔了要回去。
那可想错她了,她怎么可能反悔,好不容易出来呢。
再一次庆幸自己保密了婚事,否则她这次跟他回去,就不是去做客的,是去接受审判的。
一大早出发,午时便到。
江清辞将云舒月拉在身后,知道她不自在。
云舒月挡开他的手,脸上扬起甜笑,头上两只发髻也跟着一晃一晃的。
“薛伯母好久不见。”
“还有瑾瑜哥哥、正泽哥哥、清朗哥哥,大伯,三伯,四伯,你们好呀。”
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扬着笑脸的美丽少女,她有她独特的亲和力,独特的高傲笑容,让人不容忽视的同时,又不得不喜欢她。
江清辞捏了捏眉心,跟上去,想跟她拉拉小手,被云舒月甩开。
云舒月很快进了江家人的中心。
几位伯伯伯母围着她,又是递上瓜果又是递上糕点的。
“云二都好久没来过咱们家了,越长越漂亮了啊。”
云舒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,可不嘛,上次她来江家,江家人还住在京城里传承了百年的大宅子里呢。
不过,现在江家在这山里隐居的大宅子,也很是高堂广厦的呢。
她一边朝长辈们笑,一边打量这宅子,不错,不错,她喜欢。
第49章 第49章是你用我生崽崽。
江清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刹那间,明白了自己为何一次又一次地被她吸引。
他的眼睛一眨不眨,仿若一潭平静的湖水,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倒映其中。
看着她,接收了长辈们的好意,嘴角永远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,声音清甜又和善,身姿稳重又娇俏。
听她说:“许久未见您了,今日终得机会来探望,可把我高兴坏了。”
再是从前对云家有些不满的江家长辈看着她,眼中也不得不满是慈爱,招呼她。
入座后,江家人开始讲述近来家中琐事,江清辞担心云舒月觉得无聊,要带她先去房间。
“去挑一个你喜欢的。”
云舒月摇头,托腮道:“大伯讲话好有意思,我想在这儿多听一会儿。”
江清辞才不信她真的觉得大伯讲话有意思,大伯是家中最古板的一个人。
可云舒月听得专注又认真,时不时还轻轻点头。
江清辞看得想笑,想伸手揉她的脑袋。
江大伯讲到兴起处,也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云舒月:“云二丫头,前阵子我有个小厮卷着我的银子跑了,你说我该不该报官?”
云舒月微微歪头思考片刻,轻声开口道:“那银子多吗?”
“多倒是不多,可就这么白白放过他,这于理不合,犯了错的人,一定是要收到惩罚的。”
云舒月沉吟片刻,道:“大伯可以先派人去打听打听,万一有隐情呢?”
江大伯却不是个在意隐情的人,只道:“我只是担心,报官会不会误了我们江家的事,而那个卷了我银子的人,是务必要受到惩罚的。”
云舒月偷偷吐了吐舌头,又道:“月儿只知道,大伯是最宅心仁厚的一个人了,心中定有成算的。”
江大伯盯了她一阵儿,随后哈哈一笑,抬手轻指着她:“你是最伶牙俐齿的一个人了,幸好我们江三没能娶了你,否则这家里谁不被你哄得团团转。”
说完话,江大伯轻嗤一声,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夸云舒月还是讽刺她。
江清辞听了这话可不乐意,连忙要反驳。
云舒月抢在他前面道:“江大伯,那你还不赶紧去帮你的亲亲三侄找个好的媳妇回来,省得他孤苦伶仃的。”
江清辞再也忍不住,捂住她的嘴,不让她说话。
“大伯,我从小就心属月儿,将来也只会娶她为妻,你以后不要再说她了。”
江大伯无奈地指了指没出息的三侄:“我那是说她吗,我那是夸她,再说了,你想娶人家,人家愿意吗,是忘记自己当时被云家人打脸打得有多狠了吗?”
说完,江大伯绕过他们走了。
云舒月被江清辞捂住嘴,瞥了他一眼,江大伯话中的损意她不是听不出,也正因听出来了,她才更不愿承认自己与江清辞的事情。
这样好歹她的脸面还在。
抬起头,江清辞面上的苦涩她也看得清楚。
不知怎么的,心好像被刺痛了一下。
他揉揉她的脑袋:“别管大伯,我们先去看祖父。”
“哦,哦。”
江清辞带着云舒月,穿过了几个回廊,来到一个庭院。
在庭院的藤椅上,老者安静地坐着,身形微微佝偻,手上捧着书册。
侧头朝他们看过来时,眼神仍然锐利。
“江三,你回来了。”
“是,祖父。”
江清辞伸手将云舒月拉到身侧:“祖父,这是月儿。”
江祖父的脊背不似往昔那般挺拔,皮肤呈现出淡淡的黄色,眼皮略显松弛,微微下垂,可当他专注将目光放在云舒月身上时,依旧明亮且锐利。
“云家老二。”
云舒月刚刚虽游刃有余,就算是江家最古板的大伯她也不怕,可一到了这位老者面前,她还是有些发怵。
“江,江爷爷,你最近,最近可好?”
她往前走了两步,女子身着粉色襦裙,头发梳成垂鬟分肖髻,发间点缀着桃花簪子,簪头的珍珠微微晃动。
女子的面庞圆润可爱,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,弯弯的眉毛恰似新月,底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眼眸明亮清澈,若是对她完全不了解的人捡了,还真当她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。
再下面是一张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嘴,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,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。
江崇礼一双目光直视过来,云舒月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要被洞穿了一般。
最重要的是,她是真的心虚啊。
她头一会后悔起自己的不坦荡,不善良。
要是她生来就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多好,就不必再受到这种审判。
“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?”
江祖父总算挪开视线,沉声问她。
他问的问题也是这般叫人无所遁形。
云舒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江清辞掌住她的背:“你实话实说便是。”
“哦,好。江爷爷,我听说您病了多日了,所以想来看看您。”
江崇礼嘴唇稍显干涩,却不见病态的白,呼吸平稳,只是节奏稍缓,一头白发虽已稀疏,却梳理得整整齐齐。
“来看看我?那这么说,你不是为了逃避牢城营的劳作才来的。”
云舒月张了张嘴:“我,我当然不是,是江清辞叫……”
江清辞拽了拽她,云舒月恢复理智:“是,就是我自己想来看看您,从您走的这阵子,我一直惦
记您呢。”
江祖父冷冷地笑了两声,笑声干涩:“你这个小姑娘,哄骗人的招数那是一套一套的,你以为我会信?当时在京城,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着,不过现在,我可把你这个人看得清清楚楚的,你再骗我孙子,我是要替他讨回公道的。”
他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,云舒月将头埋得低低的。
江崇礼的双手交叠放在腿上,干枯的手指关节微微突出,皮肤下的青筋隐约可见。
江清辞走到祖父身旁,握住他的手:“祖父,她没骗我什么。”
“都骗着你把她带到我跟前来了,还不是骗?”
云舒月感觉抓心挠肝儿的,明明是江清辞叫她来的,凭什么说她骗他。
江清辞无奈地看了她一眼,对祖父道:“祖父,她该来。”
江崇礼瞥了他一眼:“除了我正儿八经的孙媳妇,没有哪个该来的,她该待在她该待的地方。”
“您怎么就知道她不会是您孙媳妇了?”
江崇礼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很没有出息,人家都已经拒绝过他一回了,他还情根深种。
再说了:“云家一家子罪犯,你要她怎么做我孙媳妇。”
江清辞刚蹙起眉,云舒月捂脸跑了出去。
“祖父,您在她面前说这个做什么。”
江清辞松开祖父的手,连忙追上去:“月儿,月儿。”
江崇礼气得呼了胡子一口,被甩过一次,还要眼巴巴地凑上去,要是你江三再次落魄了,倒要看看那女子还跟不跟着你。
云舒月捂着脸跑出去好远,江清辞追了好久才拉住她。
“无论是我祖父,还是大伯,他们说的话你都不必在意,云舒月。”
云舒月终于站定了身子,抬头看他:“你们家还有谁对我有意见,都叫来见我一面吧,我还受得住。”
江清辞一愣:“你……”
“我自己做的事情,我自己认,清辞哥哥,你也觉得我在骗你吗?”
江清辞摇头:“不。”
“那你相信,我是真心与你在一起的,不图别的?”
江清辞仍摇头:“不,我知道你图什么,但我不在意。”
谁知道他这么说,云舒月反倒生气了。
“你就是不相信我!”
江清辞陷入了迷茫,要怎么说她才满意。
云舒月就是既要又要:“清辞哥哥,我是真的喜欢你,不是为了别的。”
她双手环抱住他的腰,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。
真乖啊。
她抬眼看他:“真的,我好喜欢你。”
嗯,他信,他真的信了。
夜晚,江家人聚在一起吃饭,围在一个大圆桌上,云舒月是唯一一个外姓人。
不过她融入得很好,少有她融入不了的地方。
她是饭桌上最知书达理的晚辈。
当长辈们开始用餐,她才拿起自己的碗筷,每一次夹菜,都只取一小口,绝不多夹,更不会在盘中随意翻搅。
若有长辈为她夹菜,她会立刻抬起头,眼中满是感激,嘴角噙着一抹真诚的笑意,声音清脆且温和地说道:“谢谢您,真是太麻烦您了。”
咀嚼食物时,没有人比她更优雅。
直到,大伯举杯朝她举起了酒杯。
“云二,喝了这杯酒,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。”
不一会儿,三伯也来:“云二,你年纪小不懂事,江三不跟你计较,我们这些做长辈的,也不该跟你计较,旧事不提了,你以后好好在牢城营改造,重新做人。”
云舒月被灌了两杯酒,江清辞拦住她:“旧事不提,牢城营的事情也不是她的错,三伯,别这么说。”
云舒月推开江清辞:“干。”
三伯笑道:“云二爽快,三侄,你也别老揪着过去不放了,都该往前看才是。”
江清辞一脸无奈,什么叫老揪着过去不放,他揪着什么了。
三伯又道:“从今以后,男当婚,女当嫁,各不相干。”
“不行!”
“三侄,你看你,就是执拗得很,人家云二都放下了,云家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也直说便是。”
云舒月刚刚喝了不少,已经有点晕乎了。
有什么需要帮忙的?暂时倒是没有,不过……
“三伯,我需要江清辞,我喜欢江清辞,你可不能拆散我们啊。”
云舒月两只手臂缠在江清辞身上。
江清辞缓缓站直了身子,她喝醉了,喝醉了说的话应当是真的。
嘴巴张了又合,满心的喜悦找不到出口。
“三伯,我要给江清辞生崽崽的。”
她在仅三人能听到的范围内小声说道,面色娇羞,嘿嘿,生了崽崽,做江家的当家夫人,相夫教子,成为京中最有排面的贵妇。
“哈,哈哈,三侄,你听到没有,这女子又在忽悠你了。”
云舒月嘟着嘴道:“我说的是真的。”
江清辞捂住她嘴:“三伯,你先走吧,她喝醉了,喜欢乱说话。”
云舒月最反感有人说她在忽悠江清辞了,她明明一直以来都是真情实感的好吧。
江清辞拖住她往后院走,云舒月赖着他,不停地重复:“清辞哥哥,我给你生崽崽,生崽崽。”
“为什么啊?”
“为什么?”云舒月一个激灵,她聪明,知道现在得编个理由,不能说实话。
“因为你好看啊,若有崽崽,一定可爱极了。”
江清辞将她放倒在床上,冷静道:“那不是你给我生崽崽,是你用我生崽崽。”
第50章 第50章亲亲
按照她现在一定要在名分上强调的界限,他甚至怀疑,有了崽崽,她都不一定让崽喊他爹——除非用得着他的身份。
不将“江”姓的好处榨个干净,崽都进不了他家的门。
“哦不对,那我说错了,是我,想与你,想与你。”
云舒月伸手勾住江清辞的裤腰带。
反正她要证明,她是真的爱他。
爱得不得了,爱得如痴如醉,爱得情不自禁。
江清辞眼睁睁看着,床榻之上的女子,慵懒斜倚,原本来机灵转着的眼珠子,缓缓流转着波光,眼尾微微上扬,娇艳且勾人。
他伸手将她滑到肩膀上的衣领往上拽了拽。
云舒月一手拍开他,领口微敞,露出精致的锁骨与若隐若现的一抹**:“你真是不解风情,难道我不美吗?”
床榻边,一盏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,光影摇曳,洒落在她身上,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。
江清辞倚在床边坐下:“美,你美。”
丝绸贴合她的身躯,勾勒出腰肢的纤细,一只玉臂随意搭在床沿,另一只手纤纤玉指滑上江清辞的胸,然后绕圈圈。
云舒月早就不醉了,她酒量很好,她现在清醒得很。
她半坐半躺,一手支着脸颊,手指轻轻摩挲着腮边,动作慵懒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诱惑。
她的嘴唇不点而朱,微微嘟起,又似在等待着某人的回应。
她不说话,也不主动,就想勾着他自己上来。
此时,窗外微风轻拂,吹动了床边的纱帘。
江清辞伸手拂过她被风吹起的发丝,如何又看不懂她呢,她是在真心邀请他,既然如此,他也不好再装模作样。
“就在今晚,你确定?”
他俯身向下,微微眯起双眼,屋内弥漫着的熏香愈发浓郁,似有若无地撩拨着人心。
云舒月搂住他的脖子,手指尖在他后脑勺发际线处来回划动,就算在此时此刻,他眼中的神情仍是克制清醒的。
云舒月来回扫视他的面容,从眉眼看到嘴唇,眼神黏腻且缠绕。
忽然凑近他耳朵:“夫君,就今夜吧。”
说完,她缩回肩,脸颊露出娇羞,她也不知怎么的,说出这话,却
是真心的。
江清辞吹熄了灯烛,微微侧身,目光如丝般缠绕上她。
“你刚刚唤我什么?再唤一声。”
云舒月抱住双腿,缩在床头,忽然“咯咯”娇笑起来:“夫君,夫君。”
江清辞俯身贴上她,她一边躲,一边叫他,笑声如银铃般,又带着丝丝缕缕的勾人韵味,愈发让人心神荡漾。
“再叫几声。”
云舒月少有这般百依百顺的时候,搂着他的脖子,一声叫得比一声甜。
江清辞一边叹着气,一边抓她的手。
“好了,好了。”声音发哑发颤。
他拉住她的手,环过自己的腰。
“抱住我。”
云舒月果真照他说的那样抱住他,扬起下巴贴他的脸,如春日柔柳般依偎上她,缓缓闭上双眼,细腻的肌肤相互触碰,她似能感受到他肌肤下跳动的脉搏。
那一瞬间,她鼻翼轻颤,深深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,短暂抛开了所有杂念,周遭一切都已模糊,只剩下彼此脸颊相贴的温热触感。
曾经无数次不经意的并肩而行,衣角轻触,仿佛全都汇合在一起,让她慌乱又欣喜。
她的思绪愈发飘远,手不自觉从他腰背滑落,沿着腰窝缓缓而下,最终与他的手交缠在一起,十指紧扣,那掌心的温度,顺着指尖传递到全身,让她整个人都微微发烫。
她轻轻挪动身体,更紧密地依偎在他怀中。
江清辞是永远能让她安心的存在,从来都是,她向来计较太多得失,此刻却想,若再无路可走,她唯一能做的,便是与江清辞一起浪迹天涯。
她什么都不用想,跟着他便心安了。
就算江清辞要揍她、折磨她,也不会扔了她。
揍她,折磨她……云舒月清醒了一些,江清辞埋在她胸口,轻轻咬着她,时而用牙尖厮磨,带给她一阵刺痛与震颤。
她觉得他在报复她,她牙尖嘴利,他便作势也要咬下她,却始终没能用力,只磨蹭那么两下,然后松开她,转而用手。
用手掂量着:“月儿,长得甚好,必是没有挑食过。”他言语欣慰,在夸她。
云舒月懒懒翻了个身,那些流动性极好的软肉便也跟着摊下来,摊在他掌心里。
她嘟囔道:“我喜欢吃猪皮。”
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丝,手指穿梭其间,慢慢将她的头抬起,两人目光交汇。
“喜欢吃猪皮?”
“嗯嗯,还有炖猪脚。”
他缓缓凑近,双唇轻轻覆上她的:“吃得好。”
又在夸她。
云舒月被他夸着,抓着,如果脑袋上有两条辫子,两条辫子都要齐齐翘起来了,那叫一个骄傲。
他的吻渐渐加深,她的呼吸也愈发急促,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,手指抓他头发的力道丝毫不省。
江清辞察觉到她的回应,心中的爱意都要喷薄而出了,奔腾不息。
月儿好爱他,他也好爱月儿。
就是,头皮有点痛。
屋内熏炉的香已燃至尾声,只剩寥寥几缕青烟,缓缓升腾,在空中打着旋儿,而后消散于无形。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气息,有熏香、脂粉香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香。
庭院里,几株海棠在月色下静静伫立,花朵在微风中轻轻颤动,似在低语。地上的石板路被月光铺上一层银霜,泛着清冷的光。
“你轻点,别扯坏我的肚兜。”
江清辞的手的确是有些粗苯,她的肚兜上好多花边和珍珠,他情急之下,被缠得到处都是。
“月儿,你的衣服好难脱。”
云舒月便自己动手,轻轻一拽,再往外一扔。
吻逐渐加深,辗转厮磨,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头缓缓下滑,所到之处,皆留下一片滚烫。
她裹着锦被,青丝凌乱散落在枕边,他问她:“冷吗?”
云舒月轻轻点头:“好像又在下雪了,有点冷。”
江清辞支着身子从被窝里钻出来,将门窗搭上厚厚的帘子,又往炉子里加了炭。
“一会儿就不冷了,睡吧。”
云舒月缩在被子里,仅露出一张娇艳的脸,愈发衬得她肌肤如雪。
窗外,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,他穿着中衣,衣带随意地松垮着,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。
“等会儿。”她轻声道。
他便没有尽快将窗帘合上。
云舒月托腮,脖子往外伸了伸,被子滑下来了一些,露出一片肩颈。
窗外山峦覆雪,连绵起伏,夜晚里看去,宛如一条蛰伏的巨龙。庭院中的树木皆被冰雪压弯了枝头。
“真美啊。”她道。
江清辞轻轻推开窗户,刹那间,一股刺骨寒风裹挟着纷飞的雪花扑面而来。
屋内暖炉的火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,半边脸庞隐没在阴影中,许久,才缓缓转身,关上窗,目光重新落向床榻上的她。
雪天的天光往往如利剑一般,穿透云层,毫不吝啬地洒落屋内,云舒月被光照唤醒,缓缓睁开眼时,眼前人仍闭着眼。
他高挺的鼻梁在光影下线条愈发硬朗,薄唇微微抿着,睡梦中的他,显出一丝柔弱的文气。
她嘴角上扬,轻轻触碰他的脸,从额头顺着鼻梁缓缓下滑,直至停留在他唇上。
他皱了皱眉心,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她没忍住凑上前去吻他,江清辞似有所感,睫毛轻颤,缓缓睁开眼,幽黑深邃的眼眸中,映出她早起时娇俏的面容。
“醒了?”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。
他撑起身子,坐了起来,上半身未着寸缕,掀开被子,下半身仍未着寸缕。
他伸手扯过一件中衣,想要裹在身上,云舒月顺势靠在他怀里,躺在他腿上。
他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,但这样光着身姿,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。
“先把衣服穿上。”
他取过衣衫,罩在她身上。
云舒月挡开他的手,头往他腹部靠了靠。
江清辞无奈道:“怎么了?”
云舒月不出声,往他下腹靠近,呼着热气落了一吻,滚烫滚烫的吻。
江清辞瞪直了眼,若是,若是晨起还要再来一遍的话,他倒也不是不可以。
他主要是担心她,她身体还好吗?
“月儿,你先起来让我看看。”
云舒月落完一吻,然后迅速起身,披上衣服:“刚刚那是对你的奖赏,现在该起床了。”
她整理好衣带,走到窗前,推开窗户,寒冷的空气瞬间涌入,驱散了一夜的暧昧气息。
江清辞撑起身子,朝她一笑:“月儿过来。”
云舒月朝他走过去,手搭在他肩上。
江清辞突然伸出手臂,有力的大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。
云舒月轻呼一声,还未反应过来,便被他顺势一带。
他腰身一转,以极快的速度将她压在身下。
他的动作一气呵成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她的发丝瞬间凌乱地散落在枕上,双眼瞪得溜圆。
江清辞微微俯身,温热的气息有些急切地喷洒在她身上,声音低沉:“月儿,你好不讲道义。”
他扯开她刚系好的衣带,两团圆圆的团儿就蹦了出来。
江清辞忍不了一点,也不想忍。
她脸颊滚烫,咬着下唇,向来掌控全局的眼眸中难得露出一丝慌乱,轻轻扭动身子,却被他牢牢禁锢,动弹不得。
“清辞哥哥,呜呜——”
服软与撒娇在江清辞面前,从无失效的时候,但除了现在。
云舒月脚丫子支在床帐外面,脚踝纤细,足尖时而微微勾起,恰似春日里随风摇曳的嫩柳。
时而嘤咛两声,江清辞大抵还是温柔而和缓的。
他的唇在她脖颈处轻轻撕磨,似在探寻,又似在宣告主权,似乎在考虑要在她脖颈何处留
下自己的印记。
他抬起头看她时,眼睫轻颤,眼中失了些神采,有些迷离。
云舒月缩着腿往后退,被他一把抓住脚踝:“先别走,我帮你擦干净。”
他强硬地握住她的脚踝,云舒月头一回知道,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是何感觉。
云舒月走到哪儿都是最霸道的那个人,谁若是不听她的,她就要持续散发魅力,直到场面都以她为主为止。
可这个场面,她越散发魅力,越不受她掌控是怎么回事。
云舒月会脸红,会娇羞,但那都是她故意露出来的神态,可现在,她是真的羞死了。
“你能不能先别碰了。”
江清辞头还埋在那儿,仔细瞅着:“别急,还有一些没能擦拭干净。”
江清辞用他那绣着竹叶的手帕细细擦拭,待云舒月再也忍不了的时候,他抱住她的腿,将她整个人带着胯往前拖了拖,然后轻吻了一下。
她早晨如何待他,他便如何待她。
“好了,起来吧。”
他并拢她的双腿,将手帕端端正正叠起来,揣进口袋。
他拍拍她,云舒月瘫倒在榻上,一动不动。
江清辞抓起她的脚,给她套上裤子和袜子,又拿起肚兜,往她头上套。
云舒月伸手夺过:“这个我自己来,你不会。”
江清辞是不会穿,他拿起那一小片布料,是在琢磨,怎么给她兜进去。
“你确定你买对尺寸了吗?”
云舒月怒吼道:“怎么没买对呢,怎么没买对呢,女孩子的事情你少管,你先出去!”
江清辞迅速穿好衣服,套上鞋,若不是头发还散乱着,俨然一个翩翩君子模样了。
“你先穿,我待会儿带你去见我父亲和母亲,还有我弟弟。”
这话说得太有指向性,很难不相信象征着某种含义,云舒月刚套上里衣,还没来得及穿外衣,一个愣住:“你说什么呢,我不要见。”